狂歌 作者:踏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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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归望:“……CAO。”
他恨恨的想,我恨决门,最恨百花宫。
离天亮还早,刘归望穿起自己的衣服,好歹暖和了一点。他走出百花宫——这百花宫原本三年前被他拆了个一干二净,一把火将百花烧了个寸草不生,然后他站在火光外笑得肆意张扬,手上身上全是血,眼中泛着血光。
白问花当时在干什么来着。
刘归望想起过往皱了皱眉,想起来了。白问花站在火海中央,也笑,不过笑出了满眼的悲凉。
刘归望眉角一跳。
如今百花宫被他一手重建了起来,就算山门萧条如今,也有几株花开着。刘归望干脆坐在门槛上,倚着门框闭目养神。他还没闭一会儿,从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他本以为是没剩几个的弟子之一大半夜出来上厕所,没想到踩着地板嘎吱嘎吱的脚步声至他旁边后停了下来,沉默一会儿后,冷声道:“大半夜你在这裹成个球干啥呢,守门?”
刘归望眼皮都没抬起来就本能的回呛一口:“……你大半夜不在从水宫待着出来干啥,巡夜?”
来者自然是沈问澜。刘归望睁开眼,见他此刻背上背着月光下闪着寒光的凝风,手里拿着几根香,双眼布满血丝。
刘归望虽然知道他肯定是让自己徒弟给搞得愁的睡不着觉并且上火才双眼这么红的,还是没忍住道:“沈掌门……多喝热水。”
沈问澜没搭理他那些个没用的,眯眯眼道:“过来。”
刘归望大半夜的脑子不太清醒:“啊?”
沈问澜心情很不好,脑子乱糟糟的,全是季为客这五年毒发时候的样子,白天时候那样据说都是轻的,那重头戏来不得生不如死。
他越想越烦,根本不想多说话。更何况对方是心情好的时候都不想多说一句话的刘归望,干脆秉持君子动手不动口的原则,啧了一声,一把揪过他毛乎乎的毛领子,就拎着走了。
刘归望险些让他勒死,但又不敢说话——正面刚他是刚不过沈问澜的,现在他还没拿武器,那把凝风一拔,他就得跪下喊爹。
等到了地方沈问澜才把他松开,刘归望连滚带爬的爬到一边,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来。一看周围,是决门的列堂。
列堂供着决门历代掌门,纵使山门萧条,这里也不敢怠慢,打扫的干干净净,烛火共十余个,在萧瑟风中摇曳不灭。
“你知道这烛什么做的吗。”
沈问澜不等他回答,将手上香点燃,郑重的插好。香火在空气中散发出一股奇香来,沈问澜抬起头,看着堂上供着的一个又一个盒子,盒子里是所有的傲骨化成的灰。
“这是人骨制成的。”沈问澜悠悠道,“历代掌门死后,取骨制成烛,其余成灰。这烛能燃千年不灭。一代又一代,代代相传。烛火不灭,侠骨不折,山河仍在。”
刘归望哪听过这些。北亿从小就恨不得有个陨石一下砸到决门山上,最好砸他一个不剩。从未听过历代掌门死后要取骨制烛,顿时感觉一个个飘摇烛火都成了历代豪杰的魂火,一时间有点敬畏。
刘归望道:“沈问澜,你记不记得我是北亿少庄主。”
沈问澜:“……我记得。”
刘归望怀疑他被季为客的事给气傻了,又道:“你知不知道你把北亿少庄主带进来可能会被五马分尸。”
沈问澜白了他一眼,道:“我决定跟你结盟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这种准备,跳油锅都没问题。”
刘归望:“……那你也不能自暴自弃在决门禁忌区兴风作浪。”
说罢他又站起来,默默地想走出去:“你堕落了。”
沈问澜见他要走,又翻个白眼。向后跨了一步伸手就把他给揪了回来,简直想揍他一拳,到底还是忍道:“我故意把你带进来的,废话那么多,待着。”
刘归望脸上一阵青了又白,那堆骨烛摇曳着,他没来由的有点心里没底。只好老老实实的对着这些烛火跪坐了下来。沈问澜见他老实了,把地上跪坐用的蒲团踢走了。
刘归望一时看不懂他要干什么。
沈问澜又退后半步。
刘归望:“……你……”
沈问澜咬咬牙,道:“闭嘴,少在列堂说话,明晚遭师祖找我可救不了你。”
刘归望嘎吱一声闭上嘴,面色复杂的看着沈问澜,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幺蛾子。
沈问澜深吸一口气,把凝风从背上抽了出来握在手里,又把那口气呼了出来。
随后心一横,一剑在手腕上劈开一道不浅的口子,刹那间鲜血喷涌,喷溅了沈问澜自己一脸,有些许染到衣领上。沈问澜脸色发白,手一松,凝风应声落地。沾到沈问澜自己的血,刀尖寒铁铮铮作响。
刘归望脸一下白了,站了起来满脸的难以置信:“我CAO,你疯了!?”
“叫你别说话!”沈问澜咬着牙瞪了他一眼,道,“好好待着!”
刘归望还没有所反应,沈问澜通的一声跪了下来——蒲团已被他踢走,这一下是真真切切的跪在了列堂冰冷生硬的地上。而后他双手作揖,手腕上鲜血仍在滴落,在地上滴出了一团血泊。
沈问澜朗声道:“祖师华泉在上,弟子决门第十四代掌门沈问澜。掌门十三年,才疏学浅,如今山河破碎,弟子罪无可赦!诸位掌门师祖在天有灵,若知一二,皆是弟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与门下师弟小辈一概无关!”
说罢他伏到地上,狠狠地磕了个响头。而后喘了一会儿,接着道。
“此后弟子将拾起萧条山河,请诸位师祖保佑我大决门!若不远将来弟子不避一死,下了地狱刀山火海走一遭也不惧,如今局势所迫,不得与北亿山庄结为同盟,实属弟子无能!今日该当重罪,以剑放血,以偿还些许大罪。我决门虽入绝路,但侠骨铮铮,名门正道,定不认些身不由己的废话!弟子今日起远离山河,替决门另寻生机,以搏未来仍旧……”
他深吸一口气,起身又磕了两个响头,掷地有声道。
“仍旧岁月静好,坐拥山河万里,快意江湖山水!”
刘归望活到现在压根就没见过沈问澜这样。他说完还不算完事,起身双手合十一会儿,下去咚咚咚闷声磕了好几个头。左手手腕鲜血不停的流,伤口处已经发紫发黑。
沈问澜没感觉一样,一言不发的磕着头。凝风在他手边铮铮悲鸣,刘归望实在看不下去了,叫道:“沈问澜……差不多……我说……别磕了!”
刘归望拉也拉不住,“CAO”了一声,虽是万分无奈,也一脚把蒲团踹开,牙一咬噗通一声也跪下了。
刘归望闭着眼,喊道:“在下北亿山庄少庄主刘归望,自愿结盟,以血开路,以杀前行,行心中正道!”
说完,咚咚咚几个响头下去,惊天动地。
沈问澜伏在地上,一言不发,停下了。
他缓了一会儿,才道:“你是庄主吧,庄主能给决门掌门磕头?”
刘归望眼睛闭的死紧:“闭眼磕的!”
沈问澜觉得有点好笑,道:“你闭眼能出去?”
刘归望:“你等我缓一会儿,我脑袋疼。”
“我也脑袋疼。”沈问澜道,“我还手疼。”
“废话,没事放血玩,有病,一般人这么干就交代在这儿了。”
沈问澜道:“这不是没办法。”
刘归望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刘归望磕完头脑袋胀,已经给自己磕出了一个大包来,沈问澜最惨,上战场都没见过他这么惨过。整条胳膊垂着,血把手覆盖成刚从血海里□□似的。刚刚磕头少也有五十来个,脑门血肉模糊,简直看不下去。
沈问澜和他一言不发的走了回来,一路上各怀心事。
沈问澜阴沉着脸道:“你在想什么。”
刘归望黑着脸道:“我在想我该怎么跟我爹解释我脑门上这个包。”
刘归望接着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沈问澜缓缓道,“我说我做饭切到手腕能不能解释通我这手。”
刘归望道:“你是把你的手当猪蹄还是排骨了?那么使劲?”
第16章 山河(二)
路并不远,这一来一去也不过过去了一个时辰。对刘归望来说受点伤简直和呼吸一样平常,磕个包实在没必要大呼小叫。但沈问澜那只血流成河的手似乎不容许这么放着自生自灭,百花宫药多,都放在了院里角落的一处小房中。
进去一看,那些药大的小的什么都有,一股药草的奇香味熏得人差点没吐。药品看得人眼花缭乱,刘归望脑袋本来就疼,看了这么多药更觉头疼欲裂。
刘归望认命,一边进去翻金疮药一边嘀嘀咕咕道:“你说他一个习武之人皮糙肉厚,闲着没事做这么多药,是不是有病。”
沈问澜随口敷衍道:“以防万一吧。”
刘归望咋舌,背着他翻了个白眼,出于本能地心里对决门贬低了两三句,把翻到的金疮药扔给他,道:“自己能上吧?”
沈问澜伸手接住,道:“我还没到残废的地步。”
“那就行。”
刘归望也不想跟他说什么客套话,也没打算帮他上药,干脆打个哈欠抓过屋子角落的草堆,相当洒脱的一躺,简短的朝他摆摆手告别:“晚安。”
沈问澜:“……哦,晚安。”
沈问澜拿了些绷带纱布和消毒的,抹一把自额头一片血肉模糊留下的血。正要抬脚就走,刘归望又幽幽道:“记得关门。”
沈问澜:“……哦。”
他又把门带上,才在月朗星稀的夜色中抱着金疮药和一堆东西轻手轻脚的回了从水宫。他一晚上没睡觉,此刻困意环绕着他,只想草草把伤口处理了躺下睡会儿。谁知东西还没放下,床上一道声音相当突然地炸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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