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口，正要说话，步渝呆的那处花圃却忽然传来了一阵狗的狂吠声。
紧接着步渝发出一声低喝。
灵光打穿了花圃的一个角落，发出一声巨响。
顾琰隐约觉得刚才那声狗叫声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但他来不及多想，在脑子转起来之前，身体已经先一步跑到了步渝身边。
步婵跟在后头，目光扫过先前传来犬吠的地方，眼中流露出一丝狠厉的杀意。
“大美人，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搁平常，就算是一千头狮子冲向步渝，顾琰也只会担心狮子会不会破相，可现在情况不同……步渝变傻了。
顾琰手忙脚乱地在他身上摸上摸下，脑中脑补出话本里穿着小开裆裤的小孩被野狗追着满街跑的场面。
直到检查完步渝的最后一片指甲壳，顾琰心里的那股紧张气才消了。
他直起身，见步渝一脸淡定地看着他，甚至还用沾了泥巴的手帮他擦汗。
脏兮兮的土糊了顾琰一脑门，有几片渣土甚至还掉进了眼睛里。
顾琰叹了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太草木皆兵了。
虽然步渝灵力是不比从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还能担心步渝被一只狗弄伤吗？
虽然……顾琰微蹙起眉，又想起了刚才那声狗叫。
就在这时，步婵的声音响起：“你摘了匙叶草？”
匙叶草？
容易被转移注意力的魔尊大人瞬间将目光移到了步渝的手上。
步渝见顾琰看过来，将摘出来的一把草塞进顾琰的掌心里。
叶根还有点湿哒哒的，因为天上下起零零星星的小雨，尾端的泥巴甚至有点稀烂了，但即使如此，顾琰看着步渝执着将那束花塞进自己掌心里的样子，心里还是软成了一片。
他迅速用灵力裹住那束瓣蕊相应的花，防止其一离了泥土就谢了。
顾琰盯着手里的匙叶草，想起从前的事，感觉这就是他和步渝的定情花了。
恩，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花。
恩？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顾琰转头看向步婵：“仙姬这儿也有匙叶草？”
他第一次见这花还是在步渝扮成攻玉的时候，那时他以为这花是攻玉自己精心培植的。
步婵笑道：“这花本来就是我这儿的，他看着寓意好，才挪去了天玄宗。”
说这话时，步婵的目光也黏在那紫瓣黄蕊的花上，神情异乎寻常地柔和。
顾琰仿佛忽然明白了，他沉默片刻道：“仙姬可知我师父的尸体在哪儿？”
之前弄清真相之后一直有事情不停地冒出来，他来不及问步渝。
但现在……步婵原本就对自家师父别有情意，何况她看上去像是知道不少东西，应该能回答自己的问题。
事实证明顾琰没有猜错，步婵听完问题，眼睑微垂，悲戚和落寞糅杂在那张脸上：“……长卿的尸体在我这儿。”
顾琰眼睛一亮。
“当年他死于非命，步……阿渝不忍心他再被关进不生塔，便将尸身交予了我……”步婵说这话时看了眼步渝，后者见他看过来，又突然像护崽子似地护住顾琰，步婵倒也没介意，继续道，“我离开天玄宗，也就是为了在这里一个人静静地守着他……”
顾琰难得见到她这么柔软动情的一面，心里有点百感交集：“……能不能请仙姬，让我看他一眼？”
他生前没有见到柳长卿最后一面，心里始终觉得缺了点什么，至少现在……
步婵笑了笑：“为保其肉身，我施法将他的尸身封起来了。要开还需点功夫，等治好我这弟弟，咱们再一起过去吧。”
扯到步渝，顾琰自然没有二话。
两人愉快地达成共识，顾琰拉住步渝，步渝偏生不肯动脚，甚至如临大敌。
顾琰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小时候见着的那些在医馆外头撒泼耍赖的孩子，怕针灸怕苦药，无论双亲如何拖拽，都原则满满，巍然不动。
哎，还是得哄呀。
顾琰心里叹着气，脸上却跃跃欲试，这样的步渝实在太惹疼了。
“那个……”
顾琰正准备大显身手，谁知刚说出两个字，咔嚓一声，顾琰忽然又将手铐扣上顾琰的手腕。
顾琰：“？？？”
“别走近。”步渝看着步婵的背影，转过头对顾琰道。
明明是一脸冰冷严肃，可落在顾琰眼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他伸手掐了掐步渝的脸，像是不过瘾，又将他腮帮子上的肉轻轻往上提了提，试图让这张不苟言笑的脸做出更丰富的表情。
若仙门百家众人看到这一幕，只怕不用灵力魔气支配，他们就又要站不稳了。
步渝任由他捏，丝毫没有反抗。
顾琰玩得乐不可支，完全意识不到欺负傻子是件很可耻的事情。
反正人都傻了……也不懂惦记自己的屁屁了，先欺负了再说。
顾琰不亦乐乎，直到前头传来步婵的声音，他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又忘了正事。
他放下手，拖着步渝就要往前走，后者见他这么不乖，又是咔嚓一声，索姓将顾琰的另一只手也跟自己的拷上了。
一瞬间两人，站成了面碰面的姿势。
顾琰眨巴了下眼睛，睫毛一扑一扑，扫得步大傻子心里头有点痒痒的。
他跟随本能凑近顾琰，想着要舔一口自己长成糖葫芦样的情哥哥。
然而就在他张唇的那一刻，步渝的眼中忽然迸发出一道凌厉的光，连带着周身的气息都沉了下来。
顾琰心里一跳。
本来还很期待的。
难道自己有眼屎？？？
思维极其发散的他抬了下眼皮，却看见步渝并没有在看他。
他的目光越过自己的肩膀落向远处，神色依旧冰冷。
顾琰不明所以地转过头去。
那里除了站在高处看着他们伤风败俗的步婵以外，并没有旁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大猪蹄子日常忏悔……_(:з」∠)_
第45章
“进来吧。” 步婵转身上台阶, 走进了殿宇中的一间屋子里。
两人还跟个木桩子似地杵在外面，顾琰不解, 怎么步渝变傻以后，对步婵会有那么大的敌意？
简直就像是……
他抬头去看步渝，步婵走了之后, 步渝的脸色明显好转了不少。
因为手铐的关系，两人现在还面对面站着, 顾琰背对着高高的台阶，跟步渝打商量：“人走啦, 快给我解开铐子，不然我看不见路, 就得你抱我上去啦。”
步渝原本已经把手伸到了顾琰的手腕上, 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时，动作一顿。
他抬起头看了看顾琰身后的台阶，又看了看两人手上的铐子, 眸光微闪，脸上忽然流露出愉悦的笑意。
咣——
步渝用手指点了点两只铐子中间的铁链。链子随着他的动作猛然伸长，沉甸甸地垂了下去。
顾琰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步渝用胳膊托住顾琰的屁股墩子, 像抱小孩一样将他抱了起来。
顾琰啊了一声, 仓惶间用手环住了步渝的脖子。铁链发出哐啷哐啷的响声, 震得顾琰的脸皮子有点发烫。
这个姿势也太……
他低下头, 撞进步渝的眼中。那双眼睛没了往日的冷沉和克制，止不住的笑意从他的嘴角蔓延开来，那种愉悦和满足把顾琰泡得有点脑子发涨。
他翕动了下嘴唇：“……我能走。”
这么说着, 却更用力地环住了步渝的脖子，将口是心非贯彻到底。
啪——
步渝欢快地拍了下顾琰的屁股，以惊人的臂力开始抱着他往上走。
要命……
太羞耻了！
可是……
有点开心是怎么回事？
顾琰偷偷瞅了眼步渝，耳根子难得有点发红。
步渝完全一副小姑娘抱着心爱大玩偶的模样，丝毫没有意识到两个几百岁的老男人做出这种姿势有多羞耻。
直到两人进屋，步婵好像已经对他们这种伤风败俗的行为见怪不怪了。
她从一个小丹炉里拿出了一枚丹药，目光在二人间逡巡了下，最后判断出低龄儿童步宗主不具备独立服药的能力。
“这是……” 顾琰顿了顿，他看看手里已经有点发冷的药丸，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香炉，神情若有所思。
“这是复灵丸。” 步婵以为顾琰不认识这药。
“复灵丸……” 顾琰喃喃自语。
这东西他是知道的，他记得……
顾琰眯了下眼睛，回过头，发现步渝还是死死地盯着步婵，忍不住用手摸了下他的脸，将人带向自己的地方。
“来，大美人儿，先吃药。” 顾琰低声哄道。
步渝面无表情地盯着顾琰的手，黑色的药丸衬着顾琰白皙的掌心，形成鲜明的色差。
步渝抬起手，掌心包握住顾琰无名指的半节指节，慢腾腾地揉了两下，小声嘟囔：“糖葫芦。”
顾琰：“……”
完了，又开始了。
顾琰无奈地看了眼步婵：“他究竟对糖葫芦有什么执着？”
步婵眼睑微垂：“儿时父亲带我们外出游街，那时他还小，看着路边的冰糖葫芦想吃……”
步婵顿了顿，声音微沉：“父亲却把他关起来，让他辟谷三日。”
顾琰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此刻一无所知的步渝：“可那时他还只是……”
让修为还没到达一定境界，还是孩子的步渝去辟谷，无疑就是虐童啊！
顾琰看着还无知无觉在扳自己手指头玩的步渝，心里一阵阵发疼。
他摸了摸步渝的脑袋，感觉自己的胃好像和小时候的步渝连在了一块儿，一阵阵地抽疼。
旁人眼里，步家人仙风道骨，修为独步天下，可是谁又能想到……
步婵看见顾琰眼中的不忍，似笑非笑：“步家人，从来都不是人。我们没尝过人间的滋味，即便曾经有过，也只是昙花一现……”
她说着，又看了看步渝。
步渝察觉到她的目光，顿时一个熊扑抱紧顾琰的腰，就像一个孩子在誓死扞卫自个儿的宝贝。
“我这弟弟……是第一个能长久拥有那种滋味的人……”
步婵看着顾琰：“因为大人复生了。”
她说这话时，嘴角的弧度似乎又深了两分。顾琰对上她深邃的眼神，心忽然漏跳了一下。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步婵就推开了门：“屋子后有药池，药服下后去那处浸一浸。”
说完走了出去。
屋子里一时只剩下顾琰和步渝大眼瞪小眼。
步渝还在扳顾琰的手指头玩。
顾琰举起另一只手，将药丸放在牙齿间磨了磨。
恩，没有异样。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但是刚才步婵的眼神……从来这里以后，他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
步渝扒拉完五根手指，正好见到顾琰用舌头去舔那枚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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