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所见的锦绣桃花林,像是被毒气灌溉过,所有的树枯死一地,枝丫横生,枝头开着的是红的近乎发黑的破碎花朵。
一股股恶臭的气息浓郁扑来。
林苏瓷狠狠打了个喷嚏,之后接二连三的喷嚏一个个不停。
小猫崽的鼻子都被他爪子『揉』瘪了,却没法阻止恶臭气息的扑面而来,一扭头把自己重新塞回了宴柏深衣服里。
过了会儿,宴柏深拍了拍他屁股:“好了,出来吧。”
林苏瓷转了个身,重新爬出来的时候,果然闻不到恶臭气息了。
林苏瓷灵巧的爬上了宴柏深的肩膀,居高临下把周围一圈的环境全部看入了眼,慢吞吞下了评语:“阴森森的鬼地方。”
这个地方的确阴森森的,枯树交错横生,地上粉白的花瓣腐烂堆积成泥,一脚踩下去深陷一个坑,更别提枝头红月上,身体巨大的兀鹫双爪扣在树枝头,猩红的豆大眼直勾勾盯着林苏瓷,一张嘴,刺耳又刺激心跳的叫声嘎嘎。
其他进来的人都没有碰到。这个林苏瓷心里有数。
虚无妄之前就说过,这个地方不是让他们互相厮杀,简单的比较武力。而是更深一步的,通过每一个时辰,六个人的实力对比,吞噬掉其中最弱的那一个,并且把最弱的那一个的灵气存入阵中,加强一次。一共六个时辰的夜『色』,要加强五次,集合五个人的灵气给幸存者,一次成蛊,收获当真是在外的十年修行。
林苏瓷警惕地盯了会儿那只嘎嘎叫的秃鹫,他蜷起尾巴,爪子紧紧勾着宴柏深的衣领。
宴柏深比起他要放松的多。
这个桃花瘴,主要是毒。
宴柏深抬脚朝前走去。
细长又歪着脖子的枯树密密麻麻的枝条无风摆动,抽到空中落下的腐烂花瓣,花瓣与枝条同时加速腐化,落地时,只剩下一摊恶臭的汁『液』。
林苏瓷嫌弃地都快要爬上宴柏深的头顶了。
就算他闻不到味道,这个臭气熏天的场景也让他脑内有健全的想象,假象的嗅觉都快要把那一股窒息的恶臭送到他鼻尖了。
“快走快走。”林苏瓷赶紧催促着宴柏深。
宴柏深脚下虚飘,并未在腐烂成堆的烂花泥里留下脚印。
桃花瘴里看着不大,转来转去却都没有尽头。除了一地的枯树残枝,就是一地的烂花腐泥。
宴柏深脚下不停,转了一圈回到了原点。
他顿了顿,问林苏瓷:“看出来问题了吗?”
“是阵。”趴在他肩头的林苏瓷看得也清楚,一圈下来,心中有数。
他好歹当初跟着回琏学了那么久的符箓阵法,这一点还不算难倒他。
“不错,”宴柏深伸手『摸』了『摸』林苏瓷的『毛』『毛』,发现他浑身冰凉凉的。宴柏深把猫崽子抱回怀里暖了暖,低语,“你来破阵。”
他来?
林苏瓷脸皮一抽,朝宴柏深摊开爪子:“给个飞垫。”
他凭借自己的能力,可没有办法脚下虚空,只能靠着外力的法器来辅佐他了。
宴柏深知道这只猫崽子,掏了一张巴掌大的线勾毯子出来,小猫崽趴在上头,从自己身上巴拉巴拉,掏出来了一堆早早准备的符箓。
林苏瓷的爪子比起手来要不好用,他努力了半天,才把选中的符箓轻轻抛起来,鼓着腮帮子用劲一吹。
那张符箓摇摇晃晃贴到了附近的一颗枯树上。
枯树顿时炸裂。
一股股恶臭的『液』体从树干里流出。
林苏瓷猝不及防被狠狠熏了一场,头晕眼花差点一头栽倒在毯子上。
半响,林苏瓷虚弱地抬起小猫脸:“……柏深,我们现在换蛊阵好么?”
名字听起来倒是好听,可是里头怎么可以恶臭成这样!
无法忍受的恶心啊!
宴柏深也心疼小崽子被熏成恹猫,拍了拍他的背:“下次我们换。”
这次自然是不成的。
进入了蛊阵,只有天明时分才会被打破,中途不会自然停止,更不会三个蛊阵互相传送。
林苏瓷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枯树炸开的臭『液』仿佛有着剧毒『姓』,流淌在地上,地上的那些烂花腐泥都被刺激的滋滋作响,冒出一股股黑烟。紧接着,地上出现了一道深坑。
距离不算很宽,也就是从林苏瓷脚下到下一棵枯树中间的距离。
林苏瓷猫脸一抽。这要是个没有外力辅助的,只怕要被坑死。
趴在毯子上的小猫崽掏出了第二张符箓。
这一次他警惕多了,几乎是在扔出去的瞬间就一头趴下,前爪紧紧捂着鼻子,闭上眼屏住呼吸。
爆裂声响过,林苏瓷才慢吞吞睁眼。
一看,恶心地他浑身『毛』『毛』竖起。
这一棵树里,炸出来的不是恶臭的流浆,而是满满一树的虫子。
挥舞着数不清的腿的『毛』茸茸的虫子,几乎是昆虫里丑到极致的存在,密密麻麻从树中爬出来,迅速散落一地,犹如一张漆黑的地毯,将地下全部覆盖。
林苏瓷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他弓着背,腰都抬到了半空中,四脚只有爪子尖挨着毯子,浑身『毛』炸开,就连胡子也不例外。
虚空立在他身后的宴柏深凉凉道:“这些虫子也不能放过。”
“哦。”林苏瓷面无表情。
他忍着身体天然的抗拒,从里头抽出了几张符箓,一股脑扔了下去。
练气一阶的他比起当初潇洒的筑基九阶,差了不是一星半点。符箓的威力根本无法发挥到最大,以往只需要一张符箓就能全部解决的,如今却把林苏瓷『逼』得差点跳下去与虫子决一死战。
那些丑的不忍直视的虫子爬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道腐蚀的痕迹。受灾最严重的就是那棵树下的地面,直接地裂了。
第三棵树了。
林苏瓷捏着符箓,久久不能动手。
“柏深……”林苏瓷终于忍不住问,“二师兄当时说,桃花瘴如何?”
宴柏深回忆了下,确定道:“桃花瘴内桃花无数,风景秀丽,美不胜收。还有闲鱼野鹤,游虫小蚁,令人流连忘返。”
这是当初虚无妄给林苏瓷介绍时的原话,一字不落。
林苏瓷脸都扭曲了。他颤巍巍伸出爪子,粉嘟嘟的梅花垫指着那一片摧残过后犹如黄泉阴路的桃林,痛心疾首:“这叫流连忘返?哪门子的流连忘返?!二师兄就是个骗子!大骗子!!!”
林苏瓷伸爪子捂着脸,几乎不想再看第二眼。
也就是当初被误导了,名字好听,还有虚无妄的那一番昧着良心的介绍,导致他们选择了这个距离最近的桃花瘴。
这下好了,给自己选了个当做『乱』葬岗都不为过的阴森森鬼地方。
林苏瓷也是风中凌『乱』了。
可是事到如今,他就算咒骂一万句,也于事无补了。
林苏瓷认命的掏出了第三张符箓,双目呆滞,朝着那命中注定躲不过的一劫敞开了怀抱。
‘咚——’
林苏瓷的符箓还未扔出,只听见一声闷钟似的响声传来。
他扭着头:“什么声音?”
“嘎……嘎……嘎……”
头顶上,秃鹫抖了抖翅膀,双翼展开,轻轻一拍,飞起。
枝头颤动摇晃,而那秃鹫,已经朝着一个方向直直飞下去。
宴柏深面『色』一沉:“亥时了。”
林苏瓷一愣。
亥时……
“这么快?”
他有些吃惊。感觉踏入这个地方还没有多点时间,怎么就一个时辰了?
下一刻,他又是心头一颤。
一个时辰,岂不是意味着,有一个人……永远的留在了这里。
林苏瓷还在动作的手僵硬了。
“嘘……”宴柏深把林苏瓷从毯子上抱回自己怀中,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别怕。”
林苏瓷之前竖起来的『毛』,在宴柏深慢慢的顺『毛』动作下,渐渐贴服。
“我没有怕……”林苏瓷侧脸贴着宴柏深的胸膛,嘟囔了句。
他的确也没有在怕的。
这条路,是他们自己选的,也是他选的。是生是死,全部都是自己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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