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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衣少年抖了下身体，已然感到刺骨的寒冷侵入身体。他忽然有种死亡的恐惧，似乎眼前这个并不友善的人真的能在瞬间让他灰飞烟灭。但他不能退缩。他前些天就因为私自外出被罚守门，现在若是放这个煞星进去，指不定还会受到什么惩罚。

　　夜尊见少年瑟瑟发抖却绝不退缩半步，诡异地想起栖鸾山上以身护他的花无谢，当即就动摇了一下。他难得恢复记忆，向哥哥保证过不做坏事的。若是仅凭一点不爽就杀了少年，好像不太对？

　　小鬼王驾临，花妖族的长老早就知道了。他们一开始没有站出来，就是怀着畏惧的心态想让懵懂的小少年试探一下小鬼王的来意。谁知道小鬼王一来就想杀妖啊？长老们暗暗叫苦，却又不得不站出来，维护一下花妖族的小花朵。

　　于是，又是一番老生常谈的客套话过后，夜尊也放过了红衣少年，说明了来意。可这一表明来意，花妖长老一改战战兢兢的姿态，露出为难的神色来。

　　夜尊不解地问：“不想给我？”

　　花妖长老说：“鬼王大人息怒。不是小妖不给，而是给不了。”

　　“为何？”

　　“鬼王大人，花妖一族一向遵守天道规则，应时而开，应时而败，若强行违逆节令，夏季开春花，定会遭遇天劫的啊。鬼王大人，花妖是所有妖族中修行最为不易，实力最弱的一脉，若遇天劫，必死无疑啊。”

　　摘一种花，就等于杀死花妖族一个妖。

　　夜尊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有何难，跟在我身边，我替你们挡天劫。”

　　花妖长老立马摆手道：“不不不，花妖族并无跟在鬼王大人身边的福气。若鬼王大人真的需要，老朽倒是斗胆，邀鬼王大人禁地一行。”

　　“为何？”夜尊更不理解了。

　　老花妖露出一副文人雅士的惆怅来，悠悠说道：“禁地流传万年，传说禁地里花开不败，若鬼王大人能闯一闯，指不定就能摘下新鲜的花来。这样，我族小妖也能免了天劫之难。只不过，”老花妖叹息道，“只不过禁地机关重重，万年来也无人活着回来。鬼王大人要三思啊。”

　　夜尊咧着一侧嘴角邪笑了一声，忽地伸出手掐住老花妖的脖子，冷笑道：“老头子，你是不是认为我和我哥哥斩魂使一样，不问世事，好忽悠？”

　　“不敢不敢。”老花妖不敢对鬼王出手，只得连连求饶，“老朽说的句句属实，禁地里真的花开不败。”

　　“呵！”夜尊松开手，将老花妖丢在地上，不在意地说道，“你骗不骗我不重要，我只告诉你，若禁地里没有我想要的，那你花妖一族，可以除名了。前面带路吧。”

　　人若有了心爱之人便有了软肋。那花最终是要给花无谢的，不能用沾了因果的花送到他的手上。所以，即便知道老花妖故意哄骗他去禁地，他也会去。而老花妖这样的做的原因，无非是因为他踹了红衣少年一脚吧？想来那禁地也不会要了他的姓命，最多让他痛一下而已。

　　夜尊心思玲珑，已将老花妖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只是，他到底错估了妖族对他的畏惧。这畏惧太过，便成了杀心，杀掉畏惧之人的心。

　　花府张灯结彩，皇帝皇后和太后亲临花家，给足了这桩婚姻祝福，也给足了花家面子。

　　一整天，花府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到了日落时分的拜天地，谢千寻因着想要大闹婚礼而被打了一顿关进废屋。

　　花无谢一边心疼着千寻姐姐，一边焦急地等着面面，连观礼都是心不在焉的。为此，老祖宗还特意说了花无谢一顿，让他尽快忘了公主，另寻他爱。

　　尽管花无谢郑重地表示自己对公主已无想法，并且找到了真爱，可老祖宗就是认定了花无谢因为心爱的公主出嫁而心神不宁，让他回院子好好反省。

　　花无谢无奈苦笑，只能遵从老祖宗的吩咐，乖乖地回了院子。这一回，一等，花无谢没有等来面面，反倒等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第25章 落花时节有花仙15

　　15 哥哥·问心

　　那是花满天与公主大婚之后的第三天，花满天按照婚姻礼仪送公主回门，老祖宗和花尚书等一干人随行，以示对公主的敬重。花无谢因着反省，被关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得外出。沈巍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花无谢的院子里。

　　一身黑袍，一柄长刀，黑袍罩住手脚，长刀的刀尖挨着地面，将整个院落变得诡异地冷。

　　花无谢从屋中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东倒西歪、睡得直流口水的下人和结了一层白白霜花的院子。

　　“花无谢。”这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和漠然，只是这次，低沉之中夹杂了隐隐的不满和责怪之意。

　　花无谢拱手问好，却被沈巍无礼地打断了。他说：“今日前来，有事想问清楚。”

　　即使在晴空朗朗的夏日，花无谢仍看不清黑袍下的面孔。可是，即便如此，花无谢也能感受到黑袍下的人是多么地严肃和认真。

　　“请说，无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本来是阴间之人，如今在大白天地出现，恐怕事情很紧急吧。花无谢如此想着。

　　“你对面面，有几分真心？”

　　花无谢言语凝滞，张了张嘴吧，有点说不出口。这种感觉就像偷偷拐骗了人家纯洁无暇的女儿，人父兄拼了命地上门问罪来了。

　　沈巍并不着急，颇为淡然地说道：“那日黄泉路上，曾托你照顾面面。并未问过你是否愿意。倘若你对他并无感情，倒也，不必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沈巍说得很慢，仿佛每一个字都经过了深思熟虑。花无谢从沈巍的言语间感受到郑重与肃穆，所以他也认真地说：“我愿意照顾面面一生一世。”

　　“你想好了吗？我所说的感情、照顾，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若同意，此生便不能另娶她人，也不能有子嗣。在人间，无嗣是为不孝。”

　　“我知道。”花无谢低头浅笑，似回忆起什么美好的事情般，“我喜欢面面。”

　　沈巍的眼睛眨了眨，背对着花无谢，偷偷看了眼赵云澜写的小纸条，一本正经地说道：“那便好，我十日后便来花府提亲，你可愿？”

　　“啊？”花无谢又张了张嘴，言语功能受到无情暴击。他不明白，怎么就扯到这个上面去了呢？而且，沈巍来提亲，他们花府毫无准备的话，恐怕不会那么容易成功啊——不，是一定不会成功。“那那个，沈，沈家哥哥，面，面，三天前出去了，至今没回来。他，他是否安好？”不对啊，沈巍哥哥不是阴间的人吗？怎么提亲啊？

　　“你可以和面面一样，喊我一声哥哥。”

　　说完这句，沈巍便不再说话了。他似乎在等花无谢认真地喊他一声“哥哥”。

　　花无谢揪了好几下衣摆，捏了好几回手，纠结了好长时间，才赶在空气凝固之前轻声喊了出“哥哥”二字。

　　“嗯。”沈巍重重地应了声。

　　花无谢还没来得及羞红脸，就隐隐约约地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之中变了。好像“哥哥”这二字成了一个得到天地见证的誓言一般。

　　“既然你已随我面面喊我一声哥哥，那做哥哥的，便送你一件礼物吧。”说着，沈巍收起斩魂刀，从宽大的袖摆中拿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古朴的木头来。

　　“谢谢，哥哥。”花无谢接过木头，只见木头粗糙，上书蚯蚓打架一般的扭曲的“花无谢”三个黑色小字。花无谢看不出这木头的名堂，良好的教养却也令他小心地收了起来。

　　沈巍说：“这是护身符。”

　　“原来是护身符，既是哥哥送的，无谢一定好生收着。”

　　“嗯，不要收起来，要贴身佩戴。”沈巍觉得花无谢不问木头出处，不问礼物贵重，只看情义，颇为难得，便欣赏地解释道，“面面送你的骨笛，原是他的一截指骨。你无意间捡到戴了十几年，一直平安无事倒也因着你的福缘深厚。不过，面面近日施法，改了骨笛的样子，又绑了他的头上上去，你的福缘也镇不住骨笛的气息了。他的身份特殊，觊觎的妖魔鬼怪不少，指骨自然也被觊觎。我赠你的护身符，可以隔绝骨笛上的气息外露，你记得随身携带，不要弄丢了。”

　　“这，这……”哥哥这是坐实了面面花仙的身份啊。花无谢有些手忙脚乱地掏出里衣的骨笛，急急忙忙地问，“指，指骨吗？那，那面面痛不痛？”当日丢了这身体的一部分……面面该有多痛？

　　“你何不亲自问他？”

　　“他，他……不见了。”花无谢懊恼地垂下脑袋，沮丧无比。早知道他就不试探面面了。本就是夏季，找不到花蕊便找不到罢。

　　“他在你屋里。”

　　“啊？”花无谢看看沈巍的背影又看看敞开的屋门，一时不知该信还是该不信，也不知道该立刻冲回去还是先陪哥哥说话。

　　“两人在一起，最忌讳说不清，道不明。无谢，我这个弟弟便是负尽苍生也不负喜爱之人，这是极好的。但是，他也是个极其敏感的人，易误解别人。你若有什么话，有什么心思，不妨对他坦言，以免生出误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当年，夜尊便是误解了他，才导致了后面的一系列灾难。沈巍这话发自肺腑，是真的希望花无谢能和夜尊好好的。

　　说完这句，沈巍在花无谢的注视之下消失在原地。院子里的冰霜在沈巍消失的瞬间融化消散，下人门也在瞬间睁开眼睛，不解地从地上爬起来。

　　花无谢因心系面面下落，便略略品了一下沈巍的话就回屋去了。

　　花无谢的屋中花香混杂，各色的桃花、杏花、海棠花等铺了满床。而面面，正躺在花丛中央，闭着眼睛，眉头紧锁。他的白衣沾着干涸的血迹，唇边也留有干掉的血渍。

　　这幅画面明摆着告诉花无谢：面面把花给他送来了，但面面因此受了伤。花无谢很想给自己来两刀，替傻面面出出气。

 

第26章 落花时节有花仙16

　　16 傻子·呆子

　　“你怎地这样傻？”花无谢握着面面的手，眼里水汽氤氲，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面面虽是花仙，但并未承诺过他什么，完全可以不搭理他的心愿的。如今为他取花，受了这么重的伤，心中定是极为看重他的。思及此，花无谢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了。“我花无谢区区一介凡人，也不知修了几辈子的福缘，才能得你垂青。”花无谢一边流着泪，一边将面面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笑得很是灿烂。

　　面面一直醒着，花妖族那点机关虽说困了他许久，但不至于让他重伤。他现在躺着，只不过是被赵云澜弄得暂时不能动而已。花无谢进来的时候他就恢复自由了，可花无谢莫名其妙地说他傻，然后就拉起他的手往脸上蹭，他想爬起来都不好意思。“嗯，就让花无谢多占一下便宜。”夜尊大人这样想着，心安理得的继续装昏迷——其实，他很享受手上传来的触感。那可是花无谢的脸，他想了很久就只敢趁着花无谢醉得不醒人事才敢摸一摸的脸。

　　可是，花无谢又是哭又是笑的，眼泪鼻涕混起来都蹭他手上了。面面大人骄傲地表示：憋不住吐槽的欲望鸟。

　　于是乎，悲喜交加的花无谢受到了夜尊大人的吐槽攻击。面面说：“花无谢，你鼻涕擦我手上了。”

　　花无谢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惊喜地问道：“面面，你醒啦！”

　　“我在说梦话吗？”面面嫌弃脸。

　　“嘿嘿。”花无谢一脸傻笑，高兴得忘了自己正拉着夜尊的手。

　　夜尊也不提醒他，嫌弃道：“真是呆子。”

　　花无谢忽地变了脸色，一脸严肃地看着面面。面面被看得有点心虚，底气不足地说道：“我可没说错。”

　　花无谢的眼睛瞪得很大，担忧地问道：“面面，你身上还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