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崩人设啦 作者:去向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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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苧扬起细长的眼角,歪着脑袋笑了一声,柔柔的声线勾人:“老龚,你可真讨厌呢。”
杜龚闻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身体都抖起来了,连连摆手:“别别别,别叫这么亲,嫂子听到要打人了……”
大家都笑起来,肖喃苦着脸说:“小狐狸便宜不好占呀,瞧瞧瞧瞧……”他撩起上衣,给大家看他腰侧的淤青,“她刚在台上是真拧我,就因为我压了一下她头发!”
“下手可真重,来坐来坐。”老好人陆染招呼两人过来坐下,一群人围着电视看。这么一看都一声惊呼,几个女演员对视两眼,纷纷感叹:“潇潇这个扮相,可以啊。”
郭潇潇要演戏子,光身上这幅行头就比别人花功夫。一堆油彩加上发饰服装,亲妈都认不出来。但确实是漂亮极了,那双眼神被浓墨重彩地勾勒出线条来,看着人时光芒艳人。
她正站在搭好的舞台架子上,慢条斯理地唱着。他们这一组选这个剧本,也有唱戏这个考量在。前两年郭潇潇正好演过一出类似的戏,被声乐老师好生指导了半年。虽说还不太专业,好歹已经能让外行看看热闹了。此时一句“兀记他去年今日,花前月下笑分明”出口,弹幕都刷起了“鸡皮疙瘩”和花式的“666”。台上坐着好些群演,都在捧着场子。成义坐在二楼贵座,手持一枚古朴烟斗。待郭潇潇一曲唱罢,轻轻吐出一缕薄雾,道:“好!”
然后他伸手向身边的侍童比了个手势,那童子便机灵地高声道:“我家公子赏梨相公十金。”
众人皆叹季家公子出手大方,台上梨钿作势福了一礼,带着戏腔唱了句“公子万福”。
这圭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哪位客人是今日的头赏,这小角便要陪着他喝点小酒吃餐饭。不过也就吃饭喝酒,别的倒是不用多做。季家在这方寸土地间独大一方,季尧一出手,其他有心思的也便歇了,不再起价相争。
这位爷已经到此连连捧了一个月,众人遗憾梨相公被这人占去的同时,也无不好奇着他还能坚持多长时间。要知道这季家二公子的风流韵事,没个三日三夜可说不完呢。
季尧掀起袍子一角,由童子扶着下楼。他仪态孤傲,衬上一尾邪艳的眼角,举世无双。他看来是真对这戏子上心,翻手让童子退下,竟要自己去扶梨相公下台。
梨钿心里一跳,姿态却不敢怠慢,又福了身,道:“不敢劳烦公子。”
季尧没说话,只一直伸着手看她。她便也不能再拒绝,轻轻把手放到那穿着天青色丝质长袍的手臂上。甫一碰到那布料,掌下的手便一抬,贴合处传来的温度令人心悸。
她默不作声地任由季尧把她带到后台,行了礼道:“烦公子稍等。”
梨钿望着镜中的自己,不着痕迹地垂下眼睛,卸起妆来。唱戏的成日浓墨重彩,台上一刻鲜亮,后台洗去铅华时也徒留平凡。
自己已经二十四岁了,要搁古时候,已是倒贴家财都没人要的老人。如今季尧不过二十光景,正是风华正茂时,如何能真的瞧上她呢。不过图个乐子罢了,世家的小公子,哪里来的切心实意。
更何况就算得以倒贴,自己又何来的家财呢。
她盯着对面那不施粉黛的容颜,将指尖掐进自己的掌心,似在提醒自己般一字一顿道:“你只是圭园的梨相公。”
季尧已经在茶厅落座多时。这厅子布置得简单精巧,层叠的乌木穹顶,古朴的桌椅茶具,就连窗门处的挡帘都舍弃了珠光宝华,而以青竹麻缕替代。
梨钿掀起卷帘,款步行至桌前,道一声“公子久等”,便替主座上的人斟茶倒酒,张罗饭菜。她正要接着伺候时,季尧伸手拿走了她手中的酒杯,道:“不必。”
梨钿怔了一下,又拾起合适的笑意,轻声道歉:“可是服侍不周了?”
季尧却没回答,只招手让圭园服侍的仆人退下。仆人有些为难地行了礼:“公子,这不合规矩。”
“哪儿的规矩?”对着梨钿好声好气的季家二少绷起了脸,一股之前被忽视的强硬气势发散出来,把几个仆人吓得连连跪地,“小小一个戏园子,跟少爷我谈规矩,你们好大的胆子。”
圭园的角儿伺候客人,是要有人陪衬着的,免得那些客人动手动脚,也免得自己园里的角儿多话,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然而梨钿是个与世不争的好性子,季尧这一月来也没甚出格的动作,仆人怕惹恼这位爷,只得连声道歉,诺诺地退下了。
梨钿不知道季尧突然发的什么脾气,只以为是自己惹了他,又歉了一句:“公子息怒,是奴婢不周到。”
“无需道歉,不关你事。”季尧扶住要起身拘礼的梨钿,解释道,“这些狗东西爱告状,老板要知道我不让你陪酒,指不定怎么数落你。”
梨钿又愣了一瞬,说不出话来。季尧的贴心让她无所适从,心里头刚压下去的灼热情感一刹那又翻腾起来。为了掩饰自己的无措,她只好执起青木长筷,慢慢为他夹了几道菜。
“你的嗓子是唱曲儿的,不是来敬酒的。”季尧将她夹的菜吃了,给她也布了菜,又示意小童给她换上茶水。他顿了顿,拍拍梨钿的手,道,“我不会难为你,你也当好好保养才是。”
“我的妈!季二少真的宠!!!”
“富二代对别人冷血无情碰上戏子就深情如水的设定是我的菜没错!!”
“啊啊啊啊啊季少那个温柔的眼神不娶何撩/跪地哭号”
“吹爆这个剧本了编剧你出来我要把小花花都送给你全戳中萌点啊!!!”
“都说戏子无情,无情最体己。公子风流,风流却最专一。”
“不懂那么多高雅词汇先排楼上一个但我只会啊啊啊啊啊啊啊”
“上面要送花那位先稳住,按照编剧的尿性前面有多甜后面有多不敢想。”
“楼上网友眉毛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不要啊我还想he的啊”
“可是我花已经准备好了,要么我就再买两卷刀片吧……”
编剧的确没安好心,她让季尧坚持了三个月,突然销声匿迹。
梨钿重新开始见别的客人。别人就没有季尧那么疼她,不过是个戏子,除了不能碰到底外,与青楼的□□其实差别不大。受人言语调戏,她还要咽下满口浊酒,强牵微笑。
她原是园子里最好的旦角,本就遭人红眼。当初季家二少看中了她,不知多少人背地里嫉恨。如今没有季尧护着,后台更是乌烟瘴气:
“哟,架子倒还很大嘛,不就是个失了宠的□□,装那副模样给哪个看呢?”
“不是我说,做□□就要有□□的自觉,人家少爷花了几分心思,倒还以为是真心不成?”
“听说季家二少定亲咯,要娶的可是薛家的掌上明珠,当真门当户对呢!”
凡俗之声不绝如缕,令人心头烦闷。梨钿拿着细毛笔沾上脂粉,轻轻在自己脸上雕着。那些速不可耐的客人不喜她打扮得过于寡淡,去陪个饭,也得妆点一番。
自季尧走后,她再也未曾以素颜示人。
而另一头季家公馆更是狂风暴雨前夕。外头传得似模似样,内里却乱成一团。季家主砰几声把厅里摆件扫了一地,大骂二子不孝。那不孝子长身玉立,却扑通跪地,毅然决然现出对立的决绝姿态。
劝的劝,拉的拉,季尧终抗拒不得,被只身囚禁到卧房中,迈不出大门一步。
如此半月,季尧假意妥协。恢复人身自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参了军。
时值外敌入侵,沙场遍地浮尸,参军近乎送死。薛家的女儿哭闹上门,没能制止他,终于心死,一纸婚约尽毁。
季尧随军前,摸夜去了梨钿窗下,用她赠予的手帕包了自己终日把玩的那枚烟斗,放在她门前台阶上,不告而别。
直至战死,两人也未能再见上一面。
季尧的尸身被送回季家,哭声蔓延。梨钿彼时正陪着客人,听闻消息,眼前一黑便阙了过去。
醒来也一动不动,只强睁着眼睛望着床顶,似乎是怕落下泪来。
然而她早已不会落泪了。人走的这些日子,泪已落得干了。
她从胸口摸出一物,在那细长的烟嘴上反复摩挲。良久笑了,越过近十年光阴里不能逾越的那层身份,柔柔地叫了两声:“季尧,季尧。”
而后满足地合上眼,将那烟斗吞进喉咙,自绝身亡。
“呜呜呜呜呜太惨了……”
“这也算两人死在一起了吧……编剧你出来我真的不打死你。”
“恋爱自由是多么可歌可泣的伟大进步啊……各位,怜取眼前人。”
第29章 安静的旧旧的
“卫疏是吗?请坐。”穿着白大褂的女人长发盘在脑后,态度温和却不过分亲昵。
名叫卫疏的女孩子没有动作。自进门始,她单薄的身子一直保持着侧立的姿势,眉眼下垂,一种抗拒交流的表现。
凌珂没有催促,但也没有盯着她瞧个不停,而是先过去帮对方挪了挪椅子,然后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
挪椅子并不是为了换一个更好的位置,而是在给病患下一个暗示,告诉她自己想要对方坐的是哪个位子。自闭患者虽然不愿与外界产生关系,却不代表他们不关心周围发生的事情。
这孩子从头到尾不曾把视线落在她身上,但凌珂知道,她感官里是关注着的,并且时刻通过自己的举动来判断这个环境是否有害。
她便放松了姿态,还泡起了茶。足有五分钟,女孩儿才有了动作。她转头望向刚才被挪动的那张椅子,良久慢慢迈动步子。直到坐下,她的眼神都没有离开这张椅子。
凌珂没有给她任何招待。在不清楚患者病情成因之前,不可以贸然做出不合适的举动。她刚工作的时候,有一次出于礼貌给一位大叔倒了一杯咖啡,结果被砸了一地。那大叔是个老总,企业做得很大,他深爱的妻子曾连续一个月在每天清晨的咖啡里给他下致幻剂。发现后精神崩溃,自此拒绝任何示好行为,再也不碰咖啡。
所以她得先确定,卫疏属于哪一种交流障碍。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呢,”凌珂假装随意地开口,时刻注意着对方的表情和眼神,“阳光很足。”
听了这开场白,卫疏虽脸上没什么表现,脑袋却以一种不明显的姿势歪了歪。
这代表对方对她的话有疑惑,凌珂注意到了。她看了一眼天色,今天是个阴天,没有太阳。
她喝了口茶,又接着说了好几句话。这些话基本与病情无关,大概是“今天是周日了,功课做好没有?”或者“早上我晚起了一会儿,结果在电梯里遇到以前没遇到过的邻居”之类的。
她自顾自说自话,一边放松地躺在沙发里。这种单方面的交谈持续了半小时左右,卫疏终于换了一个姿势。
她原本拘谨地双手放在膝盖上,现在变成了交握,后背也渐渐放松下来,靠上了座椅。
凌珂注意到她手里攥着东西,是一包手帕纸。
她又谈了几句自己家小狗和自己小孩之间的趣事,明显注意到卫疏的眼神看了过来,看得出听得兴致盎然。
她掏出手机,像是在翻照片一样,却在已经标注好日期和时间的电子文档上写下:无认知障碍,无反应障碍,有语言交流障碍,初步判定为后天自闭。病情较轻,患病时间保守估计为半年到一年,不超过两年。治愈率高。
然后她点击保存,退出笔记,果真打开相册,找出一张小儿子和爱犬的合照。
她把手机背光调亮,将屏幕调转向卫疏,道:“看看,很可爱吧?”
卫疏手指放松了些,因为两人之间还隔着一张台几,她身子下意识地前倾。
小狗伸长着舌头要去舔小男孩儿的脸,小男孩儿拼命往后靠,却没避开,被喷了一脸口水。眼里都是嫌弃,嘴上却咧着大大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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