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白眼狼 作者:摩卡滋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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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采苓如今是小学堂一到三年级的语文老师,手下管着三四十个调皮捣蛋的孩子,有本乡本土的,也有干校家属,也跟着邹校长锻炼出了一身对付熊孩子的“好功夫”。
曹富贵悠哉悠哉走到小学堂时,正好赶上学堂中午放学。
邹校长亲自拿了根鼓棰,用力地敲着古樟树上挂着的一大块厚铁片——这玩意是当年大炼钢铁时烧出来的铁疙瘩,含杂质太多,做不了别的,挂着当钟敲,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当当——当!”
悠长的钟鸣声响起,孩子们一窝蜂地涌了出来,嬉闹着跑向食堂。
如今大队里条件好了,本队的孩子们上学吃午餐给补贴一部分,让学生们的家里减轻了好些负担,多半的孩子都在食堂吃午饭。学校本来的老师多半会和孩子们一道简单吃点,干校的老师们却都是回隔壁干校食堂打饭,毕竟干校食堂大,供应的种类和东西也多。
因为知青点就在学校附近,两个知青女老师常常会回知青点自己弄点吃的,调剂一下食堂里过于单调的吃食。
“哎?好久不见啊!富贵同志。”于胜男看到曹富贵有些惊讶。
“你好你好,胜男同志,喔哟!你这精神头,果然妇女能顶半边天,巾帼更胜男儿郎啊!”
曹富贵笑嘻嘻地打着招呼,眼光直往她身旁的宓采苓身上撩。宓采苓笑容沉静,不复刚来大队时的青涩稚嫩,淡淡的笑意中透着丝茫然的疲倦。
哎,好像是有好久没见她了。
曹富贵心虚地回想,宓采苓她们来了快两年,他开头是一见动心,开头热火朝天地追了一阵,没什么回应,后来也就淡了,自打陆咏楠闹的那一出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喜好”之后,他是惊惶失措,东想西想,唯独没想起来要找这小娘。
他楞楞地看着宓采苓姣好而年轻的脸庞,心底问自己,当真喜欢她吗?真的想娶她回家,白头到老一辈子吗?
“你好,富贵同志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宓采苓看着呆楞楞盯着自己发傻的富贵哥,微微颦眉。
一年多的相处,她也对曹富贵有了些深入的了解,他虽然不爱循规蹈矩,却又能干体贴,也没什么大男子主义,确实是个不错的好同志,也许……也会是个理想的对象。
但终究不会是她的。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回去,回到沪市去,那里才是自己真正的人生。
“呃……喔喔!我是想起来,前阵子好像收了个小东西,正好给孩子们当、当教具!”曹富贵突然像是从梦中恍然清醒过来,慌张地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木板盒。
“喏,里头是个动脑筋的小游戏,叫‘华容道’,给孩子们玩正好。给!”
他把小木盒丢在宓采苓手里,咧开嘴哈哈笑道:“宓老师,喔,还有胜男老师,学校里这帮小猴崽子多劳你们费心了!改天我打几只兔子请你们吃啊!想吃什么口味的?红烧还是辣炒?”
“要麻辣兔丁!”
一听有兔子犒劳,于胜男的口水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没办法,曹富贵这小子的手艺那真是人间哪得几回吃啊!要不是他看上的是采苓,要不是她还记挂着回城,还剩点女孩子的矜持,光是冲着他这手无敌霸道的厨艺,她都想嫁给富贵哥了!
“行!下回让小乔给你们送来,保证又麻又辣!”曹富贵大笑着,挥挥手,潇洒远去。
于胜男摸摸下巴,觉着有点莫名其妙,转头问道:“哎,采苓,这小子……跑来就给你,送这么个玩意?他……什么意思啊?”
她指指采苓手上的小木盒。
“这是给孩子们的教具。”
宓采苓微微勾起嘴角,心里却有点空落落的,不知为什么,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曹富贵对她那点异样的微妙好感,也许从此结束了。
彻底明白自己就不是个娶媳妇的料,曹富贵走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潇洒自若,心酸是心酸,感伤也是感伤的,可心里头也彻底放下了一块石头,浑身轻松。娘的,总比真娶了个老婆,回过头来却发现自己更喜欢男人好吧?!那才叫一个害人又害己。
娶不得就娶不得,曹富贵还没哀怨上几分钟,脑袋里就开始盘算哪里有什么合口味的男人,素了这些年,特么看着大黄都觉着眉清又目秀。不过俗话说得好“兔子不吃窝边草”,乡里乡亲的,可不能祸害……说起来,顾青山顾大腿的儿子倒是长得好英挺,年纪轻轻、斯文又腼腆,啧啧!
想想顾大腿日后的威势,曹富贵咽了口唾沫,非常识相地把人家小帅哥的影子甩得干干净净。
第74章 出逃
或许是有什么心有灵犀, 曹富贵心里头正惦记着顾家的小哥, 前头正走来一个纤细瘦弱的身影,不是顾大腿的儿子顾日星又是谁?
虽说不敢招惹人家,但这么个眉目清秀的小哥站在跟前, 听他低声柔语地说话, 那也是乐事一件啊!何况, 人家可是顾家的公子啊!不在此时雪中送炭, 更待何时?
富贵哥乐颠颠地紧跑几步,追了上去, 提声招呼:“日星!”
顾日星脚步一顿,回头看到富贵哥,略显苍白的脸上绽开了一丝笑意,应声挥手。
“喔哟, 给你爸送午饭呢!”曹富贵看看他肩头斜挎背着的木箱子,乐了。
这个土八路式的保温箱也是他根据老祖宗的创意给弄出来的,里头絮着废旧的棉花和破布, 装上热饭盒子能保温。
干校战士们时不时要进行拉练, 几个另类“分子”更要从事许多重体力劳动,有时跑得离学校远了, 就很难吃上顿热的。那时候有几个胃不好的干部, 为了照顾他们, 曹富贵弄了个简易的保温箱子, 装上热的药膳粥给人送过去, 大冷天里让人喝上了热粥, 当真是从胃里暖到心头,更不要说富贵哥的土药方子,那向来都是立等见效,药到病消。
家属们感激不尽,不但学着富贵哥的方子熬粥,更是学会了这个保温的法子,只是不知怎么回事,就算是一样的方子,一样的法子,富贵哥手把手教的,熬出来的药粥,那滋味那效果,却总是要差上几筹。
“是啊!富贵哥,我学了你的薏米山药粥方子,给我爸和胡叔、殷爷爷他们捎点吃的。”
顾日星眼睛细细长长,笑起来弯弯的,他唇色也有点淡,一笑就露出颗小虎牙,显得格外青涩可人。
曹富贵跟他说笑几句,悄悄咽了口口水。
说起来这孩子也命苦,胎里带来的喘症,年纪轻轻的身体孱弱得当真是手无缚鸡之力。他是初夏时候来的,在山路上淋了场雷雨,引发了喘病,要不是当时有社员刚巧碰到,赶紧把他背着跑去大队部新开的医疗点,这条小命指不定就没了。
这还不是富贵瞎猜,要知道在他的“噩梦”里,只听说过顾大佬有个女儿,根本没听过他有儿子。
幸好他听了父亲的话,来到林坎投亲,遇到了曹富贵这位相当神奇的蒙古大夫。
一听医生诊断了小顾的病症后,富贵哥当时就翻出了好几样对症的方子和药膳,热心CAO劳地一通喂,里头偶尔又有奇妙的“特效”加成,这么半年下来,虽说没能彻底拔了顾日星天生的病根,但身体是调理改善许多,除了比同龄人略显瘦弱苍白之外,跟一般人也没什么两样了。
“你这本事可见涨啊!刚来时连件衣服都不会洗,现在都会熬粥了。喏!枇杷糖,我专门为你做的,滋阴生津,平喘消渴,没事吃两颗,味道也很好。”
顾日星惊喜地接过,塞了一颗小巧的硬糖放到嘴里,富贵哥做的糖味道极赞,含到嘴里清凉生津,甜而不腻,还有一丝脆生生的果鲜味,好吃得他都舍不得咬。
曹富贵笑眯眯地和顾小哥拉着家长里短,突地听着身后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呼喊:“哥!”
他愕然一回头,有点惊喜:“你怎么来了?”
乔应年冲着顾日星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横了一眼春意盎然的富贵哥,道:“我来接你。”
听阿哥说要给他娶个大嫂回来,他虽然咬牙忍耐,又哪里能真的放心放手?
幸好富贵哥有贼心没贼胆,在小学堂门口,乔应年遥遥看着,富贵和宓采苓也不过是闲话几句就分开了,还没等他欣慰地放下点心来,转头又见着阿哥贼笑兮兮地贴上了顾家的小哥。
乔应年只觉胸口憋得要内伤淤血了,偏偏还得忍着,舍不得说他一句重话。
“哎呦,是哦!都忘记吃饭了。”曹富贵摸摸脑袋笑道。
和顾日星依依惜别,看他朝着沟渠工地那个方向走去,曹富贵摇头叹了声气。唉!只可远观不可亵渎啊!
小乔没说话,低头从怀里拿出个布包,里头是两节焦黑的竹子,他又拿出双筷子抬手递给富贵哥。
“竹筒饭?”
曹富贵接过竹节,打开来一看,一股淡淡的焦香夹着竹木的清香,似乎还有一丝腌肉和竹笋混和的鲜味扑面而来,让人馋涎欲滴。
自家事自家知道,自己的“厨艺”那都是宝炉的功夫,虽然这些年他对美食颇有兴趣爱好,又有条挑剔又灵敏的巧舌,还常常费心琢磨着弄点新花式练练手,可是要比起纯粹的厨艺,还真不如小乔天生的手巧。
“小乔的手艺也是越来越好了,你要是个妹妹,这么贤惠能干,我都舍不得把你嫁出去了。”
曹富贵哈哈一笑,找了块平地,拖着体贴的小乔一道坐下,开始狼吞虎咽。
米饭里放了淡黄的笋丁,淡红的腌肉,夹杂着青绿的甜椒,带着油汪汪酱色,还没入嘴就让人看着赏心悦目,一口放到嘴里,鲜香微辣还带点甜的各种滋味在舌尖上迸发交缠,吃得曹富贵连头都不愿意抬起。
乔应年看着富贵哥吃得眉开眼笑,嘴角也忍不住噙上一丝笑意,低头拿起筷子,将富贵悄悄剩在一角的甜椒又拨回他的饭里。
“哥,你自己讲的,营养要均衡,这么大的人总不会还挑食吧?甜椒可是好东西,莫浪费了。”
曹富贵瞅瞅冷脸冷眼的小乔,苦大仇深地把甜椒通通吞下,谁让这些年他教训家里几个小的,总是忆苦思甜,不许浪费。
咦?说起来,自家这小狼崽子,如今也是越管越宽了!
曹富贵啃着甜椒颇为不忿,这都快翻了天了!正想一振兄纲,眼角却扫到个人影鬼鬼祟祟地在远处晃荡。
曹富贵一楞,咬着筷头,皱眉仔细分辨。
如今他们这山窝窝里也铺开一堆事,大中午的,公社里社员们上工的上工,读书的读书,老人们都在家里帮着做后勤,个个忙得飞起,干校的学员们都拉出去修渠了,还有谁能和他这样的“闲杂人等”一样,到处晃荡?
看着这走路的架势,他富贵哥可太有经验了,瞻前顾后,缩头弓背,一看就显得心虚,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乔,你看,是孙光宗!”
曹富贵瞪大眼睛,咽下嘴里塞满的美食,惊讶地用肘子杵了杵忙着给他喂饭的小乔。
小乔抬起头,蹙着眉头一看,厌恶地说:“是他。”
这几年他和孙家,和他的亲生母亲几乎是断绝了往来,但同住一个村,多少也有些闲言碎语飘进耳朵里。
听说孙光宗越发的不像话,酗酒成姓,连工都不上了。他老娘死后,家里没了把钱的人,一点老底子都拿来喝光了。到后来甚至带着他的瘸腿儿子四处偷鸡摸狗,也不敢偷贵重的东西,被村里人逮到了就躺地上装死狗。这些年弄得人憎狗厌的,要不是看他家大小两个女人实在可怜,死命磕头哀求,生产队长曹爱党都想把这混蛋捆到公社送去劳改。
孙光宗上前溪村干什么?总不会是不长眼的想上干校偷东西吧?人家虽说是“学校”,可实行的是半军事化管理,有枪有兵的!真要是有什么坏分子、特务敢往枪口上撞,那是真找死。
乔应年冷眼看着孙光宗蜷着背,在僻静的小道上左顾右盼地匆匆走着,哧声道:“还能干什么?总没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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