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白眼狼 作者:摩卡滋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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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京城比江南乡下凉快得也有限,人们穿着换季的短袖衣衫,走在街上已经不再是前几年单调的白、蓝、绿、黑色调,好些姑娘们的身上悄悄换上了色彩鲜艳,甚至带着小花点的“布拉吉”(连衣裙)。还没到酷暑,街头巷尾已经有晃着蒲扇的膀爷出没,口沫四溅地跟人说道着国际国内天下大事,宛然消息能通中X海。
街面上闲人很多,年轻人们骑着自行车呼啸而过,街角巷弄里也有了些偷偷摸摸的个体摊贩,警惕地拉着往来行人招呼,新的秩序在野蛮而蓬勃地生长着。
曹富贵慢慢的,一摊摊走过,笑眯眯地问问价钱,问问货,偶尔买上一两件粗糙的小玩意,心里琢磨着介入的时机。
猢狲带着几个兄弟远远跟着,被太阳晒得头晕眼花、口干舌燥,又不敢上前打扰老大,那甚甚……市场调研!只得强打精神瞪眼四顾,以防不长眼的混混招惹看上去很好欺负的老大。
不是他说,来京城这几个月,地面上乱糟糟的,人混眼杂,心浮气燥的,什么都得小心。哪像他们当年在县里在省城那个威风,谁人不识曹大佬?
正看着,他眼睛一亮,提声喊道:“哥,前头有摊茶水铺,咱们去喝点茶休息休息?”
第107章 殷三
“青年茶社?大碗茶……嘿,有意思。”曹富贵念着前头茶铺挂在半空的招旗, 颇为玩味地一笑, “走, 瞧瞧去!”
说是茶社, 其实就是一个地摊,几个年轻人拎着几把大茶壶,正为往来的游客们倒茶水, 旁边放了一口大缸, 缸边还放着一摞大碗。招旗上写着斗大的字——“大碗茶”,下方是小一号的字体“两分一碗”。
摆茶摊的几个年轻人虽然招呼着客人,热情地斟茶倒水,脸上却都有些掩不住的不自在,只有一位二十多的青年,似乎是领头的, 带着股豁出去的劲, 扯开嗓门在吼:“大碗茶!两分一碗,消渴生津。您来一碗?”
看到曹富贵带着几个人高马大、明显不是正经人的小弟上前, 这位茶倌一楞,有点紧张:“您, 呃, 几位来碗茶?”
“一人一碗。”曹老大一甩头,猢狲立马递上一毛钱。
几个年轻人犹豫地看了眼茶倌, 还是上前给斟满茶水, 收了钱, 然后飞快地走开。
“不错,挺解渴。”曹富贵一笑起来那叫一个人畜无害,良善可亲。
他喝了一口浅褐色的大碗茶,赞了一句,几个年轻人顿时松出口大气来。
猢狲几个哪里会管别人的脸色,拿起茶水就是一通牛饮。
“掌柜的,贵姓啊!”曹富贵慢慢啜着茶水,悠悠地问。
“免贵姓伊。同志,您可真逗,我们这是街道办的茶社,都是集体资产,哪来的什么掌柜?”
那位领头的茶倌乐了,跟笑眯眯的曹老大你一言我一语地侃起了这茶铺的来龙去脉。
这些年轻人都是知青,好不容易回了京城,却发现城里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岗位,可以容纳他们这些历经艰辛回家的年轻人,他们也成为了京城几万待业青年中毫不起眼的一滴水沫子。
知青大都是二十大几快三十的人,又怎么甘心窝在家里没事干,只能靠亲人养活?
为了解决他们的就业问题,政府也千方百计想招儿,这位街道的伊办事员看到京城游客众多,却没有什么卖茶水的地方,鼓起勇气拉了一帮年轻人出来摊摆了。虽说脸面上有些拉不下,可钱赚到手才是实在的。
不过他也一直强调,茶社是集体单位,集体的!不是个体户。
“两分钱一碗,一天能赚多少?”曹富贵打量着周围的客流量,挑挑眉,悄声问道。
那位伊同志嘿嘿笑着,没直接回答:“小本生意,小本生意,卖50碗才赚1块钱,这还没刨掉成本呢!”
曹富贵看看排着长队等水喝的游客们,也嘿嘿笑:“不老实啊!放心,我不抢你家生意。”
这大碗茶的生意利薄,走的就是个量。另外,也得要政府支持,全国知名的京城中心广场角落里,这么好的地盘摆个什么摊不赚钱?人家就是为了解决待业青年就业问题的。
这种生意没什么技术含量,背靠政府,以服务取胜,不合适自家这种目前还处于食物链底层的个体户。不过在“随园居”底楼加上个免费茶水供应,倒也能吸引点客流。
财大气粗的曹老板没看上这门小生意,却是深切体会到了春江水暖的感觉,似乎可以先做点什么事业起来啊!
旁边排队的人群突然一阵乱,几个外地游客惊呼起来:“小偷!哎呀,有贼啊,抓小偷——”
没等大伙回过神来,乱糟糟的人堆里忽然猫腰蹿出个瘦小个子的男人,撒开腿就往曹富贵他们这边跑,后头好几个人义愤填膺地一边叫骂,一边追着。
那小贼跑到曹富贵他们跟前,斜眼瞄了一眼,稍绕开几步,就往前头的巷子里蹿,后面追赶的人看到富贵哥身后几个歪瓜裂枣,脚步都是一顿。
“楞什么,追上去啊!”
曹富贵怒了,大吼一声,这特娘的咱们看上去就这么像跟那毛贼一伙的?
他起身就追,身后的小弟们当然紧紧跟随,几个京油子还边跑边骂:“艹,哪来的没眼力见的佛爷,敢来西城片下手,问过咱……贵哥了吗?!洗了丫的!”
这几个本来是跟着西城片有名的顽主疤头混的,也不是什么得力干将,遇着外来的土老冒曹老大金光闪闪地挥锄头,悄鸟儿的就叛变了革命,投奔财神爷手下。
谁让京城里的顽主们大多都是穷出身的,混的再强那也是身边留不住过路财,更不用说手下的兄弟们,一个个都是穷哈哈。见识了土财主老大的生发之道,土生土长的京城混混立马拜倒在曹老大的金裤衩之下,只是吆喝大佬名号时,一时还没转过口来,差点要叫出疤头老大的名号来,幸好及时扭回舌头来。
一帮见义勇为的乌合之众跟着小贼就冲进了长长的后街巷子里。
曹富贵一马当先地冲在前头,跟着前头那个腿脚一流的小毛贼跑出快半里地去,把小弟和革命群众给远远落在了后头。跑得发了狠,他肚里暗骂,小样的!咱也是吃过两次金字【速度 1】的人,还能捉不着你个小蟊贼?
他自持炼庐在手,武力又有加成,哪里把这么个瘦得跟柴棍似的小贼放在心上。
在阴暗的巷子里跑着跑着,就觉着有点不对了,怎么阴森森的,也没半个闲人,这什么破地方?
富贵哥脚下一缓,正打算向后转,和小弟们会合了再说,就见前方不远处黑鸦鸦一群人,正围着个小子狠揍,一边叫骂着。
这单方面的群殴,拳拳到肉,沉闷的声响听着就让人觉着疼,奇怪的是,却没听到挨揍的那个一声半响的哭叫。
那个小贼一头扎进那堆人里,回头指着胆敢追到老窝里的小白脸,高声喊道:“疤头哥,这小子坏了咱的生意!还敢追这儿来,这是不把您放眼里啊!”
眼见一群面目很不善良,纹着胳膊,发型桀骜,手上还CAO着各式“家伙”的本土“职业”人士停下揍人的动作,缓缓转过身来,齐齐盯着自己,曹富贵后脊梁一阵发麻,从头凉到了脚。
他干笑一声,郑重道:“打扰了,告辞!”
妈呀!他富贵哥虽有万夫不挡之勇,黑板砖加闷棍的绝技,可是一向不玩这种人数相差太大的友好交流,完全没有公平和技巧姓可言么。
当然,要是他身后站着绝对多数的小弟们,那大家一起来交流交流也没什么问题。
现在么,特么不跑才傻啊!
曹富贵一言不合,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跑。
疤头哥怒了,多少年没出过这么不把他这西城大佬放在眼里的家伙了。
他呲牙挥手,怒喝道:“追!揍他丫的!”
曹富贵顺着巷子回头狂奔,身后是一群张牙舞爪的混混们,跑到巷子中间,迎面奔来的正是自家小弟,还有正义的抓贼群众们。
眼角一扫,数量对比基本相当。
富贵哥胆气顿时勃发,猛地刹车止步,扭身指着那帮混混怒斥:“他们是小偷的同伴,同志们,揍他丫的!”
疤头哥眼珠一凝,看这架势也觉得有点懵,再瞅瞅小白脸身后几个似曾相识的人影,他止住脚步,离着正义的人群们几步远处,盯着这摸不清底数的家伙“盘道”,问:“你丫到底混哪片的?哪条道上的……”
曹富贵一抹额头处,一通急奔出来的汗水,正义凛然:“我,城西折柳街你贵阿爷!”
伸手用力朝前一挥,喝道:“打他!”
猢狲带着手下小弟们如猛虎下山般,嗷嗷叫着扑了上去,热心群众们被这激昂的“热情”一鼓舞,血气翻涌,也挥拳冲上,一时之间惨叫不绝,砰砰有声!
到了曹富贵最熟悉、最拿手的混水摸鱼战斗环节,他欣慰又怀念地摸出了块粮砖,嗷地一声叫,杀入战团之中。
地头蛇到底有地利之便,被这一群来历不明的家伙一通闷头狠揍,疤头哥眼见不敌,立即转进,往后头巷子跑去,一路还在叫嚣:“那什么贵,你给我等着!嗷——”
他突然脚下一绊,被地上一个不起眼的身影给抱着,在小腿上死命啃了一口,这一下咬得鲜血淋漓,深可见骨。疤头惨叫出声,伸腿拼命乱蹬,把人蹬开,在手下们的拥簇下,一瘸一拐地跑了。
虽说“宜将剩勇追穷寇”,可这地方胡同拐弯的岔道太多,又是这帮混混的地盘,曹富贵还是喊住猢狲,不让他追杀下去,免得又遇到什么突然情况。
那个小贼倒是被大伙给揍趴了,革命群众气势汹汹地拎着这家伙,邀请富贵哥一起去见公安,曹富贵赶紧笑吟吟地推了,学雷锋做好事,这个深藏功与名么!
等到群众们拉着人走了,曹老大让猢狲扶起一嘴血淋淋的狠人,这家伙挨揍一声不吭,抓着机会就狠咬一口,这特娘十足的“咬人的狗不叫”啊!
猢狲胡乱地替这狠人擦了擦脸,露出张虽然鼻青脸肿却也掩不住稚气的年轻脸庞来。
他一只眼睛青肿,只能斜睨着曹老大,那股桀骜又不驯的模样让曹富贵越看越觉得眼熟……咦?这是像谁呢?
曹老大摸摸下巴,恍然一拍大腿,哎娘哟!这可真像是当年自家小乔还没被收养时,那愤恨又厌世的神情。再瞅瞅这眼熟的长相。
曹富贵歪嘴一声嗤笑:“哟!我当是谁,原来是殷小三啊!多日不见,你这混的……有点惨啊!”
第108章 谢谢
“你家老爹要回来了, 知道了吧?”
曹富贵瞅着殷小三殷明一言不发、怼天恨地的倔强, 竟然有点怀念起当年和小乔初遇时的那小狼崽子的模样, 好脾气地一笑, 说起了老殷的消息。
这臭小子才十五六,一付犟驴脾气,当年殷老头走时也才十来岁, 不知怎么就跟亲爹有了心结。连带着厌乌及乌, 连曹富贵这号老爹的忘年交也见之生厌。
不过听他哥说,这小子虽然犟头倔脑又不爱在家里头待,却很孝顺老娘,在富贵哥没来之前,他已经和吕家几个干过几架, 当日曹富贵上殷家时,他正被揍得鼻青脸肿在外头躲风头,生怕老娘看了伤心。
听到富贵哥提到他爹,殷三眼一横, 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抖着手伸到自己怀里, 想摸什么东西。
“哟喝!还想跟你富贵哥动手?小子, 你是不是属白眼狼的, 我这也算是救你一条小命吧?想恩将仇报啊?”
曹富贵气乐了,敏捷地往后一跳, 猢狲几个立马横眉怒目地上前, 胳膊叉在胸口, 气势汹汹地挡在大哥面前。
殷明跪坐在地上,手顿了顿,呼呼直喘粗气,鼻血都溅出来了,他哆嗦着手从怀里掏出一沓钞票,没好气地递给富贵哥,粗声粗气地道:“给!”
曹富贵一楞,稀奇地接过那沓子零零整整的钞票,粗摸一估,起码也有五六十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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