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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年代白眼狼 作者:摩卡滋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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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年下 随身空间 爽文 年代文

  富贵叹声连连,这一番话,九成半真,只有半成假,拿来糊弄阿奶和二婶,那是绝对够了。
  这卦还真是京城里遇到的落难道士给算的,只不过老头虽然自称是什么龙虎山老道,却是算不准自家的运势,头发都让人揪着剃成了刺毛,要不是他悄着帮了一把,估计这会儿都去见他家祖师爷了。
  老道还强辨着大势难为,不是他修为不到家。让他连哄带买,给弄了个合心合意的卦文来,临了居然还叹着气念了声,说他富贵哥旺夫,可惜了。
  要不是京城形势太严峻,他都恨不得把这老杂毛揍个七晕八素,让这老头见识见识嘴贱的下场!白瞎他几十斤粮食了。
  好在这张签文还算过得去,没那么明显的“封建迷信”又恰当好处地点到了要害,不怕阿奶这哪家菩萨都要偷偷拜的信徒不信服。
  不过话说回来,老头目光古怪地盯着他说已经过了“少年生死劫”,还真是有点让人瘆得慌。
  曹富贵回头想想,怎么也没想起来自己这几年有过什么“生死劫”?
  对了……除了“梦里”的。
  想起梦里一家子的惨状,自己还被民兵给崩了,曹富贵浑身一寒,莫非这老道还真有点,有点道行?
  再想想老道盯着他和小乔两个人看了半天,喃喃念出一句莫名其妙的“气运交泰,时命更迭”——虽然完全听不懂,品着倒还真有点高人意味了。
  “这,这是真的?富贵,你可莫拿自己的运势说瞎话!”阿奶又愁又急。
  “这种事还能拿来咒自己的?我要是说了瞎话,叫天打……”
  曹富贵急眼了,张口就要发毒誓,被阿奶一巴掌给糊回去了。
  看着阿奶心事重重地唉声叹气,精神都少了一半,曹富贵也有点心里不舒服,可又实在不想娶这十里八村的乡下小娘,根本没共同语言不是?他也只能肚里悄悄发誓,阿奶,就等个两三年,等你大孙子给你讨个大学生城里媳妇回来。
  过了年节,开春之后,石队长一声吼,大队的砖窑正式开工了。
  一窑能出近千块砖,不但修盖小学校有余,队里稍有些积存的人家,也是跃跃欲试,想要草屋木屋换青砖。只是砖头的价格到底还是有点贵,除了几户殷实人家,队里出的砖大多被公社里其他富裕点的生产队买去了。
  到得年底,不但小学堂顺利修补扩建,除了砖瓦人工费,大队集体账上居然还多了五千多块的积存,可把干部们乐得合不拢嘴。也有人主张要把这些钱都分下去,石河生眼一瞪,竖着眉毛骂道:“鼠目寸光!新尿瓶等不到夜,侬这就叫、叫‘小富即安’的消极思想!”
  李冬瓜瞥了一眼石队长,闷声了,大老粗都会讲大道理了,还能有什么可说的。
  “队里买的农机要修,要买好粮种,还要奖励劳动先进,日后说不定还能攒够钱给队里买拖拉机,这点钱还不够用呢!分什么分!”
  石河生粗着嗓子讲起一二三四,还有一条却是不宜宣讲的重要事,如今中学大学停课,队里娃娃们的课不能停,不但不能停,还要给孩子们吃好,奖励学习。
  他是大老粗,吃了没文化的亏,总不能让下一辈再吃这样的苦头。他倒是不信,这么大一个国家,要进步要发展,要实现社会主义,没有文化人,光靠大老粗们能行?就像富贵说的,学好文化,总有出头的日子。
  山外波澜壮阔,山沟沟里却是平静如潭,人人都想着多种几分田,多收几担谷,最好再多养几只鸡鸭,也让娃娃们碗里多块肉。
  粮食略有了节余,各生产队也开始养任务猪,几户人家分摊后,除了上交公家的,队里集体还能剩下几头,年根节时各家各户分分。
  老曹家有富贵这个能干人在,家里没养猪,可富贵的炼庐里养了几头肥猪,天天吃香喝辣,长得膘满体肥,都快两百斤了。
  可把富贵给愁的,这么大的猪,牵去私下屠宰风险太大,要是让他自己上……娘哎!他连杀只鸡都手抖,还闹出过大公鸡脖子挨了一刀,飙着血跑了快半里地的恐怖事件。让他杀猪,他都怕让猪给杀了!
  二傻更不用说,死只小鸡仔都要掉眼泪,就是吃肉吃得最欢,也别指望他了。
  还是小乔贴心懂事,知道他想猪肉吃,回头就悄悄去杀猪阿德跟前,忙前忙后,免费帮了半个月小工。回来之后,他把那头最肥的猪翻身摁住,五花大绑在长椅上,轻松利落地就来了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颇有富贵“噩梦”中黑帮老大凶神恶煞、神鬼辟易的气势。
  富贵也是暗自赞叹,看他这教育,生生把一个危害社会的黑老大给教育成了学习好,能算账,会做生意,还会杀猪的社会主义全能型接班人啊!
  等了一年,没见着富贵嘴里的“金凤凰”,三阿爷也有点急,天天翻着报纸读时事。
  好在林坎大队里的小学堂也没空着,家远的孩子们也不必再天天翻山越岭,而是有了临时的宿舍,再加上大队里提供中午一餐,小学堂的入学率倒是比之以前还略有增加了。
  其他几个大队可没像林坎大队那样有多的积存,这几年饥荒社员们都亏空不少,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哪来的钱扩建什么小学堂?没见人家城里中学都停课了吗?就算有大队想学林坎的做法,可这没钱没粮,哪里又能支转得开。
  1968年12月,主席发出了“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指示。
  紧盯政策的曹书记琢磨来,琢磨去,激动地捏着报纸,悄悄去咨询他家族中的千里驹:“富贵啊,你看看,主席说的这个‘知识青年’莫非就是咱们的金凤凰?”
  曹富贵摸摸剃得光溜溜的下巴,摇头撇撇嘴:“他们?顶多算是没出过窝的鸟,还是各色杂毛,不知道成色的,也不知会不会飞,能不能捉虫的。三阿爷,你听我的,再等!时机一到,咱们就出动出击,到时必然手到擒来。”
  他眯眼呵呵一笑,颇有七分诸葛之亮。
 
第60章 知青
  春寒料峭,路边光秃的树梢上刚刚绽出的点点新绿, 在寒风中瑟瑟。
  从丹山公社知青办出来, 宓采苓紧裹着母亲旧衣改的灰蓝袄子, 随着几个同样被分派去林坎大队的知青们, 一同站在路边, 等着那头派人来接。
  “哎!采苓,你说, 我们会不会被分配到那个最偏僻的穷山沟村,叫黄,黄……”苹果脸的于胜男拉了拉伙伴的衣袖,低声问。
  “黄林生产队。”
  “采苓你记姓真好, 我这脑子听了就是左耳进右耳出。”于胜男懊恼地叹了口气,踮着脚不住往路尽头张望。
  “服从组织安排吧!”
  她的声音温柔纤细,就像是溪流潺潺,站在一边的男知青们都忍不住回过头来, 偷偷张望。
  宓采苓垂下眼, 看着脚上快露出脚趾的破棉鞋,悄悄缩了缩脚。
  不服从又能怎么样呢?她家虽是在沪市,但家里条件差,哥哥身体弱,弟弟年纪小,一家六口人挤在弄堂里, 日子也过得艰难。
  国家号召知青到农村去, 不管她愿意不愿意, 家里总是得有人去的,不是她又能是谁?心甘情愿替了哥哥,还有人记着好,爹妈托了关系求着分派近一点,分到这儿虽然是山沟沟,可好歹还是江南地界。要是像隔壁雅菁那样闹死闹活的,最后还不是去了北大荒,都想不出有多少远。
  “宓采苓同志,不用担心,有我、我们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同胞们在,就算是去最艰苦的地方,也不会让你们女同志吃苦的。是吧?”
  满脸痘痘的圆脸小个子郑晓北突然大声道,还杵了一把站在边上的陆咏楠,他竖着耳朵听两个姑娘讲话已经有一会儿了。
  白净的陆咏楠一楞,讪讪地笑了笑,没说话。
  有气无力地站在一边的高个子青年翻了个白眼,连话都懒得说。
  “哎,来了来了!”知青办的办事员望着路尽头,突然欢快地叫了起来,几个人都随着他招呼的方向看去。
  一头黄牛拉着辆板车缓缓走近,车辕上坐着个面目英俊却有些阴沉的少年,他的眉如刀,斜飞入鬓,眼睛有些细长,黑沉沉的,随意一瞥都似乎带着点凛冽的气势。
  他的目光在几个知青身上一转,没有在谁的地方多停留半秒,宓采苓却觉得好像寒风刮过身上,浑身都不自在,不由自主地悄悄退开一步,避开这少年像刀锋般锋利的眼风。
  “这小子,有点凶哦!”
  于胜男悄声嘀咕,却看见知青办的人欢喜欢喜地迎了上去,说:“哎?阿乔,今朝怎么是侬来接人啊?”
  那个叫阿乔的少年随意点了点头,也没答话,下巴一指他们几个知青,问:“就这几个?”
  “是啊,就这五个,侬给拉拉到大队部,石队长会安排的。”
  阿乔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丢了过去,对办事员道:“侬上次托我哥买的,这是省城弄来的。”
  那个办事员敏捷地一伸手,眉开眼笑地接了,连声道谢:“帮我谢谢富贵啊!”
  阿乔挥挥手,转头对几个知青说:“行李放车上,女的上车,男的走。人太多,牛吃不消。”
  几人面面相觑,赶紧把大包小包放在板车上。
  宓采苓有些犹豫,不太好意思上车,于胜男已经一屁股坐了上去,一边揉着肿痛的腿,一边拉她:“快上车吧,好歹不用再走道了。”
  她们几个乘车坐船、跋山涉水,又走了几十里的盘山路,好不容易到地头,总算办好交接手续,腿都已经麻了。牛拉板车,它好歹也是个车啊!
  “没事,你坐,我们男人走着就行……”
  郑晓北一句客气话还没讲完,那位赶车的少年一挥鞭子,竟是赶着牛车缓缓走动起来了。
  “哎哎,人还没上车呢!”郑晓北急得痘子都红了,忙扶着惊惶失措的宓采苓跳上了车。
  阿乔横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哦,我当她是发扬风格,爱惜二黄,不坐车了呢!”
  “你,你这小同志怎么说话的……哎哎!等等我啊!”
  郑晓北还想再说两句,阿乔已经挥鞭赶着牛车走远了,陆咏楠和周衡都快步跟上,就只有自己被甩在后头,他哪里还顾得上再说什么,赶紧跑了上去。
  于胜男坐在晃晃悠悠的牛车上,好容易松泛下来,看看在车边垂头丧气跟着走的三个男知青,哪里还有半分出发时的激昂兴奋,要发扬风格还是等她好好歇上一歇再说吧!
  她捏着肿胀的腿,裹了裹在寒风中显得有些单薄的旧花袄,瑟缩着凑到宓采苓耳边嘀咕:“这个赶车的小子好像挺不好说话,这山沟怕是真穷,你看明明我们五个人,就赶辆破牛车来接……”
  “嫌牛车不好呢,就下车走走,反正你们精神头也挺足。”
  那个阿乔背对着她们,少年略显单薄的脊背挺得笔直,手臂微微一抖,长鞭在半空中打出一个响亮的鞭花。
  于胜男对着宓采苓悄悄伸了伸舌头,连小话都不敢说了,生怕这耳力好又难说话的小子把她给赶下车。
  天色已黄昏,山这头暮霭沉沉,那头却云霞迷离如火。
  走路的三个男青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阿乔一句话也没和他们搭,只是默默地赶着牛车,仿佛这是个让他很讨厌的任务。
  牛车摇摇晃晃地走着,虽然不快,却把累了好几天的于胜男给晃得睡着了,靠着宓采苓打起小呼噜来。
  宓采苓忧愁地轻轻叹口气,很是羡慕这个新结识的知青伙伴大大咧咧,万事不放在心上的姓格。
  山路渐渐陡峭,起伏不平的坎坷道路让牛车颠簸得厉害。
  于胜男被颠醒了,咂咂嘴,抱着宓采苓的腰,睡眼惺忪地喊了声:“妈,我还想睡……”
  然后,她清醒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笑着:“有点想家了。”眼圈却突然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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