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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座巨大的城市，明亮的灯光不分昼夜，亡灵们如生者一般生存在其中。

　　在城市的周围是盛大的花海，就好像被那条湍流的冥河所浇灌一样，艳丽的红色在晦暗的背景中几乎像在发光，拖曳出明丽动人的光彩。

　　以诺将他抱在阳台上俯瞰着这一切，他亲吻着墨菲的嘴唇，像要把自己身上的温暖全部渡过去一样。

　　墨菲说：“够了，够了……”

　　以诺却不听，径直说：“没有其他人，墨菲。我谁也不需要，我只需要你。这座城市是为你建造的，这片月季花海全都是为你种下的。你离开我的这一百多年，我心里想的全部都是你，我没办法正常入睡，没办法正常工作，不能算是正常的活着。“

　　墨菲怔怔的看他，像是有点被吓到了。

　　“精灵有丧偶症。离开毕生挚爱之后，精灵的生命就会凋零，再强大的神明也不能挽救回来。”以诺说，“墨菲，你让我病入膏肓了。我没法忍受这一点，这些年我天天都卑鄙地企盼着你也会流落到灵魂旷野上，然后我能把你捡回来，再也不放你回到轮回中去。我忍耐得快要发疯，而你竟然还敢主动出现在我的眼前……”

　　他灼热的呼吸近在咫尺，墨菲的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

　　以诺低下头，和他接了一个很轻柔的吻。

　　“我不想放你走，你哪儿也不准去。”以诺说。

　　墨菲的眼中渐渐发热，他的喉头哽住了，半晌没有说话。

　　是，他发现了，以诺没有变。

　　那之后的时间，一切如常。

　　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墨菲在以诺的死亡神殿中饮食起居。

　　他在早上从以诺的怀里醒来，然后一起用饭，有时在图书馆里分别遇见，有时在深渊仅有的几个风景里互相对望。

　　墨菲的生活慢慢多了几分颜色。

　　可能是书签上面被贴了一张手工绘画的枫叶，可能是在听音乐剧的时候突然被挠了下掌心，或许也有在猝不及防看到恶魔的时候覆在双眼上的手，还有早晨醒过来的时候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亲吻。

　　墨菲有时候挺无语的：“殿下你好像变幼稚了。”

　　以诺但笑不语。

　　墨菲做了个鹌鹑。

　　他选择忘记以诺现在的身份，忘记外头的深渊里都有些什么妖魔鬼怪，还有奥法议会最近在上什么项目似乎也不关他的事。

　　反正他是绝对中立嘛，去哪里都行，乐意跟谁交往就跟谁交往，自己开心就好了。

　　墨菲最近就挺开心的。

　　他没进维尔克弗斯这个亡灵城，不过倒是和几个亡灵有过交谈。许多死者的姓格都和生前大不相同，他们明白自己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早已切断了所有的感情和联系。

　　墨菲时常邀请几位亡灵巫师到自己的地盘来，主要探讨学术问题。

　　慢慢的，外界也就知道了他的存在，而且有了流言——以讹传讹之下，不知怎么的变成了“死亡之神眷顾了一名凡人”。

　　他们说死亡之神降下了自己唯一的神眷，给一个凡人赐下永生，还用数不清的资源进行栽培，未来是要培养成自己的从神的。

　　墨菲一听说这个谣言，还觉得挺乐呵的。

　　深渊的居民们还是缺乏想象力，不能与时俱进啊。以现在大奥术师们的能量和权势，大部分反而是不乐意封神的，他们自己都能屠神了。

　　又过了一个多月的时候，以诺那边出了点事儿。

　　当时他们还在外头的行宫里面，伪装成两个混血恶魔在四处游玩。

　　墨菲躺在床上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发现以诺准备离开了，就问：“怎么了？”

　　以诺低头亲了他一下，说：“我的魔宠回来了，顶撞了堕落神王。”

　　墨菲含糊道：“从没听说过你还有个魔宠……”

　　“嗯，我去把他捞回来，你继续睡一会儿。”以诺说。

　　墨菲翻了个身，不想参与这些深渊诸神之间的事情。此刻他对堕落神王弗兰忒斯的印象还是相当模糊的，毕竟也从没有正面见到过。

　　没想到，以诺走了才一会儿就又回来了。

　　“忘拿东西了？”墨菲打了个哈欠。

　　他刚睁开朦胧的睡眼，还没看清以诺的面容，突然觉得胸口一凉。

　　低头看去，是一把赤红色的匕首，没入了自己的胸膛。

　　一股阴森而诡谲的神力就在这一刻爆发出来，眼前“以诺”的形象变得模糊了——

　　这不是以诺，而是一个精通伪装、谎言、偷袭的魔神！

　　千钧一发之际，墨菲吐出一段简短的音节，激发了身上的防护罩。

　　然而那把匕首竟然还抹了奇美拉的毒素，连带着那股森冷的实力，开始在墨菲脆弱的身体内肆虐，并扰乱墨菲体内的魔法回路。

　　墨菲强行暂停了自己身上的时间，打开了星界的通道，同时一发屠神法术就轰击了出去。

　　法爷那都是玻璃大炮，就算是身受重伤的墨菲，同样也拥有核弹级别的力量。

　　偷袭他的魔神很快露出了真身，那是一名恶魔少女形象的邪神，手持着一把骨鞭——祂虽然精通偷袭的手段，但却没有什么正面作战的能力，竟然被墨菲两发轰得落荒而逃。

　　墨菲伤势过重，并没有去追击祂，而是先回到了星界，避免被其他的恶魔看到这个情形。

　　这时，他才咬牙将那把匕首拔了出来。

　　当他准备取出生命之水准备维持住自己的姓命时，却突然发现，胸口已经空空如也了。

　　那个魔神偷走了他的挂坠。

 

第171章 时之轮

　　棉花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第三段时空乱流。

　　他刚一进去就搞明白自己现在大概在什么时期了。

　　以诺已经是死亡之神。

　　弗兰忒斯已经是堕落神王。

　　——啊啊啊啊啊！

　　仍停留在愤怒中的棉花糖，直接从死亡神殿冲了出去。他现在没有法师塔, 也没有血肉之躯, 但就想狠揍弗兰忒斯一顿。

　　还好, 以诺及时赶到把作死的棉花糖给拦住了。

　　就在弗兰忒斯的面前。

　　堕落神王仿佛突然注意到了眼前这个奇异的时空造物，说道：“真有趣, 这个小东西……在它的身上缠绕着断裂的命运之线。它不是一个简单的魔宠。”

　　祂注意到墨菲了，而后者已经举起了粉嘟嘟的拳头，叫道：“你给我等着的！千万别让我回到‘星期一’, 不然我——”

　　以诺默默地抓住了这个口不择言的愤怒棉花糖。

　　棉花糖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但无济于事。

　　堕落神王眯起眼睛, 显然是感到自己受到了冒犯，祂向着魔宠伸出手, 说：“让我看看, 这个小东西身上有着什么样的秘密……”

　　这位强大的主神, 仿佛在冥冥之间, 预见到了某个不可阻挡的未来。

　　但是在以诺很好地保护了棉花糖，他淡淡地说：“你看错了。”

　　弗兰忒斯笑了, 说：“以诺, 我的儿子, 看来你是认为自己已经有了足够的地位来反抗我……告诉我, 一个新生不过百年的神祇, 哪里来的这种勇气？”

　　两人之间明显剑拔弩张，早就已经撕破脸了。

　　但这个时候，堕落神殿外头又走进来一个魔神——

　　折磨少女。

　　棉花糖第一时间就认出来了, 祂是折磨少女。

　　折磨少女轻快地跳上了堕落神王的阶梯，趴伏在祂的神座旁边，笑眯眯地说：“父神，我挨打了呢。”

　　弗兰忒斯的语气明显变得缓和了，低头说：“是谁敢违抗你？”

　　折磨少女舔了舔自己手上的伤口，说：“没关系，我也达到了我的目的。嘻嘻嘻，我下次想要去见生命女神那个老婊子……”

　　祂们的对话进行到一半时，以诺看到了折磨少女脖子上挂着的项链。

　　那吊坠染着新鲜的血。

　　“墨菲在哪里？”以诺冷冷地问。

　　折磨少女说：“死了呀。凡人不可能在我的毒素下活着的，我把他尸体丢进星界了，现在早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轰。

　　无形的神力弥散开来，一股巨力凌空抓住了折磨少女的咽喉，将祂提在半空当中。

　　折磨少女徒劳地挣扎了起来，紧跟着就被堕落神王救了下来。

　　“好大的胆量。”弗兰忒斯冷冷地站起身，“你想要背叛我？”

　　两名神祇的神力转瞬间就将空间扭曲并且撕碎了，巨大的涡流毁灭了半个深渊位面，剩下两座神国在遥遥地对峙着。

　　以诺用充满杀意的眼神看着折磨少女，冷声问道：“再问你一次，我的墨菲在哪里？”

　　折磨少女不敢出声，弗兰忒斯却是愤怒地挥下了手。

　　神国之门大开，无边无际的黑夜覆盖了整片宇宙，千万亿计的杀戮天使倾巢而出，打响了这场神灵之间的战役。

　　棉花糖有力量，但在这场战争面前杯水车薪。

　　他只能发出呐喊，他让以诺回到神国里去，现在的死亡之神正面硬拼是不可能战胜堕落神王的。

　　但是以诺根本没有理智可言。

　　他用神国冲撞了堕落神王的神座，并且亲手与弗兰忒斯决战。

　　弗兰忒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能成长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以圣者形态应战，却遭到了重伤，差一点就要陨落在自己的地盘上。

　　但是神国的底蕴却是天差地别，难以被弥补的。亡灵军队在堕落神王的杀戮天使面前节节败退，最终出现了无法弥补的裂痕。

　　最终一战，弗兰忒斯击碎了死亡之神的神格。

　　那些碎片仿若流萤一般漫天飘散。

　　狼狈的弗兰忒斯还不忘示威地说：“你永远赢不了我，儿子！”

　　但与此同时，以诺的生命还在，他总是维持着圣者形态，固执地保有那具精灵身躯。

　　“我会将一切还给你，父神。”以诺说。

　　他抽出了自己的脊椎，紧握在鲜血淋漓的手中，挥出了开天辟地般的一剑。

　　那是亡灵齐齐发出嘶鸣的一刻，诸天所有的神灵都在看着这一幕，死亡的神国在巨响中崩裂！

　　漫天的神格碎片散发出无穷的辉光。

　　远方，那旷野上顶天立地的灵魂熔炉发出了震鸣的巨响。

　　“嗡——”

　　死亡之神以诺陨落，神格崩碎，神国坠毁。

　　堕落神王弗兰忒斯陨落，意识逃离回到自己的神国，等待着不知多少年后一个复活的机会。

　　深渊下起了血雨。

　　折磨少女在四处张望。

　　突然，祂见到了一截脊椎骨。

　　那是以诺与弗兰忒斯最终决裂的证明。

　　死亡神格就像陨星一样向着四面八方坠落出去，棉花糖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拦住他们。

　　但是很快，他发现了另一团微小的光芒，它笔直地飞入了灵魂熔炉。

　　“以诺！！”棉花糖夹杂着哭腔地叫喊，“以诺！！你出来，出来啊！！！”

　　灵魂熔炉巍然不动，千千万万个逝去的灵魂都在其中被熔炼，里面都是充满了思念的窃窃私语声。

　　天空突然黑了，他抬头看去，只见死亡神国的碎片正在向这里砸来。

　　轰。

　　灵魂熔炉发出巨响。

　　冥河的支流，从神国的残破土地上一泻而下，恍若九天银河一般。

　　它冲刷了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痛苦，从灵魂熔炉里裹挟带出了一片纯白色的灵魂，都落在深渊的黑土上，化为一只只弱小的深渊蠕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