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当天下午燕京飞路州的航班因为航空管制延误。

　　沈巍在座位上干坐近40分钟，飞机才终于在众人的埋怨声中缓缓滑入跑道。他坐在靠走廊的位置，期间美丽的空姐过来询问是否需要毯子或者小食都被他礼貌而冷淡地拒绝。

　　由于接下去要见赵云澜父母，尽管沈巍在赵云澜面前显得信心十足，设想过种种情景，应对方法，仍旧心中忐忑。

　　他希望能够得到赵云澜父亲的认可，这既是赵云澜所希望的，他会尽全力为赵云澜去争取，但同时也是他发自内心所求。

　　每每想到赵云澜，沈巍脸上总是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很温暖很幸福的笑容，洋溢在脸上，仿佛整个人都散发着光。

　　虽然俗气，可是事实就是如此简单。

　　两个半小时的行程结束后，沈巍取下自己的登机箱，一路不停走向国内航班出口。

　　赵云澜早就发消息告诉沈巍等在出口处。

　　沈巍捏着手机，步伐越来越快，要不是顾忌到公众场所，他真恨不得小跑过去。

　　他刚出自动门，想要捕捉赵云澜的身影，就被人拦住去路。

　　对方是一个看起来不到20岁的女孩子。

　　“小哥哥，你是不是路州当地人呀？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个地方在哪里？”小姑娘举着自己的粉色手机，备忘录显示出一串文字地址。

　　沈巍低头看了看，回答：“你这个地址在城北，打个车过去可能会比较贵，机场有大巴车，你可以坐大巴到市中心，再换公交或者地铁过去。”

　　女孩听完他的话咬咬嘴唇，朝四周张望，忽然间似乎找到了机场设立的指示牌，眼神一亮，回头对沈巍道谢：“谢谢你小哥哥！我看到大巴车的位置啦！”说完拖着行李箱蹬蹬蹬跑开。

　　沈巍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给赵云澜，一转身却发现对方正站在他不远处。

　　他立即大步走到赵云澜面前，凝视片刻，突然松掉公文包和行李，伸手把人紧紧搂入怀中。

　　“云澜，你怎么不叫我？”沈巍俯首在赵云澜耳边说。

　　赵云澜亦更用力地拥抱着沈巍：“我刚看到你在和别人说话，就没有打扰你。”

　　“只是问个路，也就说了一句话而已。”沈巍说着松开手，注视赵云澜的脸，眼里满是柔情，“云澜——”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口。

　　赵云澜的眼睛更亮，低头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巍巍，我也很想你。”

　　沈巍来回抚摸赵云澜脖颈后侧的肌肤，放缓呼吸，只是看着赵云澜的眼睛，并不说话——他想要亲吻赵云澜，视线从鼻尖滑落到嘴唇上，流连徘徊，理智将他拉回现实，他们还在机场出口，来来往往行人神色匆匆，有人回头看他们一眼，也许带着笑意，可是那又怎么样——

　　赵云澜舔舔嘴唇。这个动作落入沈巍的视野里，他抬眼，对方黑色的瞳孔里有自己的倒影，他想自己一定是疯了，丧失理智，才会不管不顾地亲吻上去。

　　嘴唇碰到熟悉的温度，从微启的双唇中，沈巍轻而易举地捕捉到赵云澜柔软的舌，自然而然和对方纠缠在一起。

　　几分钟之后，也许仅仅是几秒，沈巍才回过神，终于想起今天的正事，才不得不拉开两人的距离，扶好歪斜的眼镜：“对不起，云澜，我们应该赶紧出发去你家——”

　　说着像是反应过来在大庭广众下做的事，耳廓通红。

　　沈巍捡起地上的公文包，行李箱，另一手牵着赵云澜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又猛地停下回头，不好意思地问：“你把车停在哪里？”

　　赵云澜简直克制不住要笑出声，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沈巍这样大失方寸。在两人交握的手掌上略微施力，赵云澜故作镇定，实则憋着笑意：“咳，巍巍，不是这个方向，在另一边。”

　　星期五下午，路州的交通又是拥堵不堪，出了高速，紧接着高架上排起长龙，一片红色的海洋。到赵云澜安稳把沃尔沃停在地面车库，距离八点只剩下不到十分钟。

　　赵云澜打开车后备箱，拿出先前准备好的礼品交给沈巍。

　　“巍巍，这是给我爸的明前茶，这是一串给我妈的白珍珠，价格适中，但品相色泽都很好。”

　　隔壁家的牧羊犬看到有人靠近，又开始兴奋地摇摆尾巴低吠。

　　赵云澜推开前院的黑色铁门，院子里搭了一个爬满藤蔓的木架，两把藤椅，有几份报纸压在椅面上。

　　他转头对沈巍说：“那是威士忌，隔壁养的牧羊犬，特别调皮，很亲近人，每次经过都想让我陪他玩。”

　　沈巍点点头，环顾四周，不动声色地打量赵云澜从小生活成长的地方。

　　“院子里原本摆着把秋千椅，但是我小时候太皮，爬上爬下摔了一跤，着地的时候姿势不好，骨头摔断了，修养了三个月。我爸大发雷霆，当天就把秋千椅给处理掉，换成普通的椅子。”

　　“你看，现在这里还有一个疤，不过不太明显。”赵云澜炫耀军功章似的把手腕举到沈巍跟前。

　　沈巍握住赵云澜的手臂，在他肉粉色的疤痕上轻啄，刚要抬头说什么，两人面前的大门倏忽打开。

　　“咳咳，你们两个在家门口干什么呢！有碍观瞻！以为没有人就随便乱来？还不给我进来！”

　　其实赵心慈早就透过客厅的窗户看到赵云澜和另外一个男人下了车，站在院子里磨磨蹭蹭不来敲门，虽然灯光不甚明亮，总算等两人走到门前走廊，结果开始又腻歪——赵心慈太阳穴突突直跳，顾不上沈溪的劝阻，一把拉开了自家大门。

　　两个人迅速分开保持距离，挺胸收腹站定。

　　“爸——”还没等赵云澜说什么，赵心慈瞪他一眼，转身就进了客厅。

　　沈溪从沙发上站起来，微笑着看着两人走近。

　　赵云澜介绍：“爸，妈，这是沈巍，我男朋友。”转头对沈巍说，“巍巍，这是我爸妈。”

　　沈巍突然紧张起来，他并不是害怕，只是单纯的紧张，提着礼品的手指攥得发白，赵心慈照旧还是一脸“不情愿”地坐在沙发上，而沈溪脸上笑容显得非常有亲和力，那一双看着自己的眼睛，很像赵云澜——

　　赵云澜偷偷用手捅了他一下。

　　沈巍舌头打结，本想叫“叔叔阿姨”，结果脑子没转过弯，跟着赵云澜叫了声：“爸，妈——”

　　说完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赵云澜也愣住了。

　　沈溪噗嗤笑出声，掩嘴道：“我这是白捡了个儿子？以后记得多回家，别跟云澜似的，明明都住路州，十天半个月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我们俩。”

　　赵心慈像是没听到，哼了一声，瞥了眼脸色煞白的沈巍，对赵云澜说：“还站在那儿干嘛，连累你妈也陪你们站着吗？”

　　赵云澜拉着沈巍在组合沙发的另一侧坐下，沈巍屁股还没碰到绒面，又迅速站起来，把礼品递到赵心慈和沈溪的跟前，脸上总算恢复点血色：“叔叔，阿姨，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沈溪替赵心慈接过礼品，放在茶几边，看着沈巍坐回到自己儿子身边。赵云澜眼睛看着他们的方向，手指却悄悄去勾沈巍的手背，沈溪不相信在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赵心慈会注意不到，只不过眼不见为净，她轻轻笑笑，对沈巍说：“小沈，我听云澜说你想找他爸爸谈一谈，你不介意阿姨也在场吧？”

　　沈巍赶紧表态，脸色却在对方温和的注视下慢慢泛红：“当然不介意。”

　　他本来皮肤白，一低头，耳朵根都红透了，像被落日映红的白色云朵。

　　赵心慈咳嗽一声，双手环胸，问：“云澜说你想找我谈谈？怎么，想来说服我同意你们俩的事？我亲儿子都没办法说服我，你一个外人就能做到？”

　　赵云澜一下子抓紧沈巍的手。

　　沈巍看着赵心慈，坦然回答：“叔叔，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说服您，但是我还是想要尝试让您能够理解我们，得到您的祝福。”他停顿片刻，侧头看了一眼赵云澜，又重新注视着赵心慈，“我爱云澜，而您也关心他爱护他，我们所爱的是同一个人，您一定希望云澜能够幸福，而我最大的愿望也是希望他能够幸福，我也正在为此努力，我希望您能够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的话——我的承诺，不仅仅只是空洞的语言，而是成为现实。”

　　客厅里一下子陷入沉寂。

　　时间长到赵云澜也受不了想要开口打破令人不安的沉默，他却听到赵心慈毫无波澜的声音：“你信誓旦旦说要用行动证明，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沈巍忽然挣脱赵云澜的手，伸进西装内袋里，取出了一个深蓝色的小盒子，放在茶几上。

　　“叔叔，阿姨，我原本打算先让云澜见过我的父母，再给他这个惊喜——可是我现在没办法再隐瞒下去，我希望你们能够允许我，允许我和云澜结婚。”

　　

 

　　☆、平安夜番外

 

　　

　　平安夜下雪了。

　　平安夜前一天冷空气南下突袭路州，气温骤降10度。

　　天气预报说有下午有雪。

　　沈巍早上出门前给赵云澜备好伞，再三叮嘱他雪天开车一定要小心。

　　现在两人不在同一座写字楼上班，赵云澜被调回总行国际业务部，沈巍则留在荣华。尽管相距不远，一个在庆川路一个在天山路，两人通常是分别开对方的车去上班。

　　荣华从十月份开始实行冬令作息，上下班时间从夏令9点到6点改为8点半到5点半，而赵云澜回到总行后，工作时间反而减短，每天4点半到5点就能下班，所以常常比沈巍更早到家。

　　这里的家，指的是两人共同居住的江边平层。

　　忙碌的工作结束，沈巍收拾好东西下楼。

　　写字楼一层中空区域早在好几天前就开始布置圣诞节装饰，最中间搭了一颗将近5米高的圣诞树，圣诞树周围堆积着各种红色绿色的装饰礼品，小彩灯，夜晚灯光一亮，整个空间洋溢着圣诞节的氛围。

　　沈巍平时都是直接坐电梯至负一层车库，这几天仿佛也被浓浓的圣诞节感染，鬼使神差按下电梯一层的按钮。

　　近距离下，圣诞树和人身高对比更加明显，沈巍举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传给赵云澜，突然听到身后有人惊呼：“呀，下雪了！”

　　沈巍转身走出写字楼旋转门，昏黄的路灯灯光中，细细密密的白色小绒球从天空中缓缓落下，同门口聚集的其他刚下班的白领们一样，沈巍抬头，感受到雪花触碰到皮肤一瞬间的凉意。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因为路州冬天不常下雪，大家偶尔碰到雪天都是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沈巍正准备打开手机的摄像，拍个视频发给赵云澜，一低头，看到台阶上坐着一只黑猫。

　　那只猫的毛色是黑色的，但是其中夹杂灰黄的色泽，脖子上挂着两颗铃铛，还有一颗状似琥珀的物件。

　　有几个白领蹲下身去逗弄黑猫，手还没有碰到它的毛皮，黑猫就非常轻盈地一跃而起，竟落在沈巍的腿边，亲热地蹭了蹭他的小腿，长长的尾巴竖在空中左右摇晃。

　　这只猫并不像流浪猫，脖子上的装饰更加证明了这一点，可是却一直缠着沈巍，不停蹭沈巍的裤腿，一边“喵——喵——”叫，仿佛在让他带自己回家。

　　另他更惊讶的是，他一将黑猫抱在怀里，它就不再叫唤，而是注视着沈巍的脸，亲热地探头蹭蹭他的脖子。

　　沈巍看清楚了，黑猫的脖子上确实挂着一颗圆形的，颜色构成类似琥珀的珠子，圆珠的内部仿佛有橙黄色火焰在燃烧。

　　这只猫安安稳稳地躺在沈巍的手臂中，直到他驾驶越野车驶入高架，也没有调皮捣蛋，只是偶尔张开眼睛，好奇地看一看途经的风景。

　　途中有一段路非常拥堵，一辆白色A3追尾奔驰E级，占距掉一个车道，过了这个路段，后面就一路顺畅，沈巍抱着黑猫，手指无意识地挠挠它的下巴，略有些苦恼地思考该怎么跟赵云澜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