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生皱眉:“那你倒是想吧。”
“师兄?”焦急和慌张在楼云清脸上一闪而过,仿佛万年不化的冰山罕见地融出了一滴水。
“我帮你救他?他之前伤卫兄伤得多重,你当我忘了?”柳云生严厉道。
楼云清反驳:“他伤得也很重。”
柳云生冷笑一声:“那是他活该。”
“你……!”
“好了。”卫殊行打断他们,一脸严肃,“先不说其他,去救王君昱,岂不是让你师兄与你一同送死?”
楼云清双手微微攥紧了衣物,原先的傲气像是被斩了一头,几近咬牙切齿的委屈道:“我若是不救他,那些人会将他害死。”
柳云生道:“看来你和他真是朋友。”
楼云清倔强地否认:“不是,他帮了我很多,我不想欠他的情。”
窗外突然一阵人声鼎沸,就像轰雷炸响了天地,翻滚出乾坤中的一片浪,顺着街道从楼外滚到远处去了。
柳云生好奇地起身打开窗户,看见一片黑压压的人往街外走,随便喊住了楼下的一个人,问道:“这位大哥,那边发生了什么?这么热闹。”
那人嘿笑一声,回答:“有人把王寻峰的那个小兔崽子拉出来遛了,你现在过去,还能凑个热闹。”
只听桌椅一声碰撞,楼云清一个愕然起身,桌上的茶壶应声倾倒,瓷片和水声皆碎了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
和傲娇打交道真苦
第56章 义愤填膺
王君昱从一片昏天黑地中艰难地掀开眼,终于瞅见了一点白日的光,眼皮又沉重得掉了下去。他的头仿佛被灌满了氵朝湿的泥沙,重得没法动弹,整个身子骨也又麻又酸,稍微移动一下也觉得费尽。
突然,一只手猛然将他拎了起来,天旋地转中,牵动了胳膊上的细线,让他狠狠哆嗦了一下。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他感觉自己被人架着,双腿不听控制地麻木的向前磕磕碰碰地划,周围全是轰鸣般的吵闹声,脑内一阵嗡嗡作响,就像被敲得停不下来的钟。
良久,不知到了什么地方,他被人一推,重重地摔倒了土里,磕了一嘴的沙。他不禁咳了好几声,腰上又被人踹了一脚,痛得一个激灵,缓缓撑开了眼,发现自己躺在尽是黄沙的坡上,一群他不认识的人围着他,就像看街头上一条狼狈不堪的狗。
屈辱感涌上心头,王君昱下意识想起身冲上去,力气就被胳膊上绑着的线拖了回去,仿佛被铁链扼住了咽喉的狮子,只能在笼子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待他稍微挪起了一点身体,一个人陡然从他身后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将他换了个方向,蛮横地往地上一撞。
王君昱眼冒金星,闷声发出一声呻'吟,还没舒缓过来,又被人强行抬起了下颌,似是想让他看什么东西。
他半睁了眼,定了定神,只见坡下是一大片残砖败瓦的废墟,一时竟无法看到全景。一颗孤零零的枯树立在废墟前面,伸出蜿蜒焦黑的树枝,就像托起了整片乌黑的风沙。鸹鸟在昏黄的天底划过,发出粗劣凄厉的叫声,像是一把冰刀,寸寸剐过人的的心头。
王君昱喉头干涸得如裂开缝的枯石,怔了良久,缓缓开声:“这是……”
“这是你爹造下的孽!”
伴着一声怒吼,王君昱肩背又遭受了暴戾的一击,疼得仿佛要魂飞魄散。他小喘一口,再次栽倒在地,汗液混着泥沙迷蒙在他的眼睫上,双目一片模糊。
“畜生东西!这就是报应!”
“混账!”
“……”
王君昱头有些昏迷不清,闭着眼稍蜷起了身体,身上被挨了许多打击,还有人不停地有人扔石子进来,令他不由得一直哆嗦。他似一个麻木的木偶,在浑浑噩噩中被怒骂的海氵朝吞没,一直沉入水底。
“住手。”
一声金属弹空的铮鸣后,一个沉健的声音响起,周围的人突然都停下了动作,随之曼延的是一阵冰冷的寒气。
王君昱睁开眼,看见不远处插了一把银白得泛霜的剑,一个挺拔的鸦青色衣服的背影直立在跟前。
“卫殊行?”王君昱泛白的唇颤了颤,有些不可思议。
卫殊行没有回头,声音低到王君昱恰好能听见:“你不要误会。”
这的确是实话。方才他们赶来,楼云清不由分说就要上,得亏被柳云生手快拦住,不然不仅要被人发现楼云清是不请自来,还要打起来。若是打起来,楼云清必定敌不过这么多人,恐怕还会牵连到他师兄。
考虑到这一点,卫殊行才站出来。如果需要有人来救王君昱,只有他比较合适。而且,这些义愤填膺的人群中,多少人是因为仇恨,多少人只是单纯的想发泄生活的恶气,又有谁能分清呢。
“卫殊行?”
显然,有很多人都认识卫殊行,不认识卫殊行的也认识他的剑。
“哼,你出来做什么,你难道想护着这小子?”有人高声斥道。
卫殊行将剑从地上拔'出来,细碎的沙土顺畅地滑落,剑身很快又恢复了不染尘埃的光亮。
“就算是人质,也是活着的人质才有价值。他若是一不小心死了,谁去同我二叔交代?”卫殊行不动声色将剑归鞘,抬眼微觑眼前叫唤的那人,声音漠然,“你吗?”
人们纷纷面面相看,有些心虚了,却仍有一人不依不饶:“哼,不杀他可以,让我废了这小子,倘若王寻峰的儿子是个废物,嘿,这才能畅快人心。”
附和声渐渐响起,卫殊行叹了口气,侧头看了王君昱一眼,蹙眉啧一声,回头淡漠地看向众人,不屑地哼了一声。
柳云生怕卫殊行这个态度会火上浇油,从人群中挤出来,站在卫殊行旁边对众人晓之以理:“你们看王君昱的手被穿绑成这样,再过久些自然就废了,用不着再劳烦诸位的力气。”
“那老子内心就是有不快,想废这小子出气!”
“没错!……”
见还有些许人愤愤不平,卫殊行忍不住冷笑一声:“要是真的如此不畅快,不如诸位英雄大侠直接去废了或杀了王寻峰,这样岂不是才能真正的大快人心?”
“你……!”
众人自然听出了卫殊行的讽意,戳到了痛处,虽然气愤却明显的底气不足起来。——毕竟要是真能敌得过王寻峰,他们也不会拿他毫无还手之力的儿子出气。
柳云生将说辞稍微润色一番,边摇扇子边微笑着动之以情:“废了这小子其实也没什么好处,要是他一时倔强想不开自绝经脉了,岂不还激励了无方堂。现在为止无方堂都没派人来探探,他爹还要不要他都说不准。诸位也都是有胸襟的大侠,何必为难一个……嗯,废人呢。”
众人一时说不出话,这时矮小的阿分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焦急道:“哎呀,这是谁开的囚房,真是的……我来将人带回去。”
柳云生朝阿分问道:“人质怎么能随便被人提出来,洛前辈难道不在吗?”
阿分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主人说在王寻峰迎战之前,他要闭关几天,本来让我告诉你们一声的,我一时忘了……”
这时又有人喊道:“这种时候了,洛大侠还闭关?”
阿分理直气壮驳回去:“主人不修行武功,难不成到时候,你去正面对付王寻峰?”
那人本还想反驳什么,瞥到卫殊行不耐烦的冷脸,竟一时觉得有些忌惮,背身灰溜溜走了,人群也随着热闹一同稀稀落落地散去。
“我们帮你把人送回去。”柳云生朝阿分笑道。
卫殊行从后面扶起王君昱的胳膊时,听到王君昱屈辱且很小声道了一句:“谢谢。”
“别谢他,要谢就谢……”柳云生抬头一看,楼云清已经不见了,又瞧见阿分谨慎的目光,生硬地将话一改,“我,谢我,要是卫兄一个人,早打起来。”
阿分在前带路时,王君昱费劲将柳云生的手一甩,直接撞到卫殊行怀里,贴在他耳边快速道:“我有话同你说。”
柳云生一怔,被甩开的手在空中停滞,瞧见卫殊行一脸严肃,朝回头的阿分尴尬地笑了笑,边说话边甩手:“不好意思,我手滑了,他摔了一下。你先带路,我们马上跟来。”
阿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继续回身带路。王君昱揪准时机,趁机快速又低声道:“卫不眠是被洛城用暗器害的,当时有个人正在和卫不眠打斗,那个人是白术,杀月儿的人也是白术他们。洛城和白芷的谈话被我听见了。”
卫殊行似乎是因为太震惊,整个人木了片刻。又听见王君昱道:“实际上这整个事情,你都是被牵连的,无方堂并非你的仇人,你的叔叔也并非你的亲人,你唯一的亲人已经不在了,是被你的叔叔和你叔叔保护的徒弟害死的。”
“我的事与你无关。”卫殊行抓着王君昱的胳膊将人放正,“你先想好自己怎么活吧。”
待王君昱被重新关进门后,柳云生同卫殊行并肩走远了些。
柳云生问道:“他同你说了什么重要的事?”
卫殊行完整复述一遍后,认真思忖片刻,平静道:“虽然我并不想相信,但我竟觉得他不像在骗人,三叔可能真的在一直骗我。——还有洛城,也不知道二叔把他放到了哪。”
柳云生微敛了眉:“如果你二叔执意要保护洛城……”
“那他也是我的敌人。”卫殊行答得笃定。
柳云生道:“你这话说的,我差点以为你能敌得过他。”
“……”卫殊行生硬解释道,“不是非得我亲自去敌他,我又并非横冲直撞之人。”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柳云生道:“王君昱倒是忍辱负重,不过他居然没有利用他妹妹。——他本可以花点说辞让你为王卿月的事愧疚。”
卫殊行问:“我会愧疚吗?”
柳云生道:“按公道话来说,虽然你劝过王卿月很多遍,但她自己不听,这事便与你无关。但你从看到她死的那一刻起,心里还是有愧,不是吗?”
卫殊行沉吟不语,算是默认了。
柳云生笑了笑:“你只是心地好,自己还不想承认。不过还好,你不算心善到无可救药。”
这时,他们看见不远处的墙后面,楼云清突然冒出了一个头,发现他们看见自己了,又马上将头缩了回去。
柳云生:“……”
卫殊行有些无奈:“你其实是想帮他,对吗?”
“我不想啊,只是于心不忍,他第一次求我呢。”柳云生叹了口气,“他就算说话再混账再别扭,也和我一起在山上生活了十来年,养只兔子都会不忍心。”
“兔子倒比他可爱多了。”卫殊行道。
这时,楼云清的头又不甘心地冒了出来,似乎是想偷偷看一眼他们俩,而发现他们在看自己,又缩了回去。
卫殊行:“……”
“二叔不在,如果真要救王君昱,其实是有机会的。”卫殊行突然道。
柳云生满脸疑惑:“你怎么突然……”
卫殊行认真道:“如果你要帮你师弟,我便不能放你一人去。但是我又不能阻止你不去帮你师弟,我不能让你也愧疚。”
柳云生笑了,用手指轻轻刮了刮卫殊行的下巴,温柔道:“你这一板一眼的样子,有时还挺可爱的。——不过说实话,我可比你心肠坚硬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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