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韵玲听到二人的对话，回过头来莞尔一笑。“冯先生的解读，正合我意。”

 

车子在一栋三四层楼高的石楼前停了下来。“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周韵玲跳下车，指着身边的石楼，“这就是著名的网红民宿，土司碉楼。”碉楼连接着一座足有六七层楼高的石塔，是整座村子里最高的建筑。

 

其余六人也收拾好行李，跟着下了车。连坐了七个多小时的汽车，大家都有些疲惫，纷纷活动着身体。

 

“帆总您快看，这座塔可真高，”彭莉莉捏着嗓子跟李一帆说，“我还以为古时候的人修不出来这么高的楼呢！”

 

李一帆摘下墨镜，淡淡一笑。“你不知道的事情可不少。你知不知道古时候的人还造过宇宙飞船去探索月球？”

 

“真的吗？”彭莉莉信以为真，一脸惊讶。

 

“当然是真的，”李一帆煞有其事，“不然嫦娥是怎么去的月宫？”

 

就连邹浩听了都忍不住想笑，李一帆转过头来，冲他眨了眨眼。只有彭莉莉还没有回过神来：“啊？原来嫦娥是坐宇宙飞船去的？”

 

吱呀一身，碉楼沉重的木门被缓缓推开，一个带着黑色圆墨镜的老头出现在门后。

 

“是成都来的客人哇？”老头操着一口川西方言。

 

“是的，”周韵玲点头应道，“你就是许大爷？”

 

老头脸上浮起一抹诡笑。“不是我，还能是哪个？进来嘛，跟到我走。”

 

一行人跟着许大爷走进碉楼，穿过一条阴暗的走廊，踩着破旧得像是随时都要断开的木楼梯，上了二楼。

 

“你们的房间都在这一层。”许大爷指着二楼的一排房间说。“七个人，四个房间，你们自己分配。午饭已经做好了，你们放好东西就下来吃吧。”二楼的走廊连接着一座小露台，比起一楼稍微敞亮了些，但依然比室外昏暗许多，必须要开灯才能看清房间的所在。

 

许大爷转身下楼，差点撞在邹浩身上。“大爷，您慢点。”邹浩扶着大爷踏上楼梯，这才发现许大爷走路时扶着墙，走得很慢，似乎视力有些问题。

 

“这里也太冷了，”彭莉莉站在李一帆身边，往手上哈了口气，“我们赶紧分配房间吧。”这里的气温逼近零下，彭莉莉却穿着短裙和高跟鞋，冻得牙齿都在打颤。

 

“我和小芸住一间，可以吗？”程序员冯翰昭有些不好意思。

 

“当然可以啊，”李一帆笑道，“难不成我们还敢棒打鸳鸯。”

 

等小情侣手牵手进了第一间房，彭莉莉看了看李一帆，又看了看周韵玲，纠结了好一会儿，这才伸手挽住秦嫣的胳膊。“我跟嫣总住！嫣总，你不会嫌弃我吧？”

 

“怎么会嫌弃你？你可是我最信得过的设计师。”秦嫣微笑着回答。

 

“那，小邹，”李一帆转向邹浩，“我跟韵玲，你选一个？”

 

邹浩无可奈何。“选你。”

 

周韵玲长长舒了口气。“我还真有点害怕，你要是选我怎么办啊！”

 

邹浩心惊胆战地跟着李一帆进了房间，生怕李一帆又要动手动脚。李一帆不光什么都没做，等邹浩上了个厕所出来，李一帆甚至打开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连上Wi-Fi开始处理工作，倒显得像是邹浩在自作多情。

 

房间的墙壁也都是石头砌成的，刷了一层白漆，挂着手工编织的挂毯，别有风味。邹浩在床边坐下，打开手机打起了游戏，可是知道李一帆坐在身边，思绪就老是往那天夜里跑，树梢的烟火，落在唇角轻飘飘的吻……邹浩心里乱七八糟，完全没有打游戏的状态，不到五分钟就送了两个人头。

 

好在没多久周韵玲就过来敲门。“帆总，邹浩，我们下楼去吃饭吧。”邹浩这才如释重负，赶紧丢下李一帆，一个人跑了下去。

 

许大爷给他们做了一大锅土豆烧鸡肉，红通通的一锅汤，又香又辣。还有泡菜炒牛肉，蒜苗炒腊肉，都是极具川西风情的菜肴，口味偏重。时间已经逼近两点，大家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很快把满桌子的菜消灭得一干二净，就连一向文弱的秦嫣都吃了两碗饭。

 

“帆总，各位同事，那我就先回去了，之后再来接你们。祝你们玩得开心。”吃完午饭，司机大哥跟旅游小队的成员们道别，开着中巴车扬长而去。

 

“我带你们参观一下这座碉楼吧。”许大爷领着他们在光线昏暗的碉楼里穿行。“几十年前，这里曾是一位土司的居所。为了修建这坐碉楼，有不少奴隶付出了生命。据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这座碉楼里头常常闹鬼，土司大人娶了好几任太太，都先后疯掉了，在碉楼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八个人的脚步声和许大爷的声音一起在四壁之间回荡，显得这座原本就没什么光线的建筑格外阴森。大家似乎都有点害怕，邹浩走在队伍最后，看见唐芸牵紧了冯翰昭的手，彭莉莉拼命往李一帆身上靠。

 

走到一个巨大的房间门外，许大爷停下脚步。“这里是礼拜堂。一百年前，曾经有一位传教士来过这个村子，也带来了来自远方的信仰。我们这位土司大人非常虔诚，一直相信上帝会把他从这场噩梦中拯救出来，然而，非常不幸，他最终还是被这个噩梦吞噬了。五十年前，土司就是在这个礼拜堂里上吊自杀的。”

 

“大爷，你这么一说，我都不想进去了……”彭莉莉躲在李一帆身后，伸手拽住李一帆的衣角。

 

“我倒是想进去看看。”李一帆毅然走了进去。

 

“帆总……”彭莉莉急得一跺脚，犹豫片刻，还是硬着头皮追了进去。

 

周韵玲站在邹浩身旁，无奈摊手。“你看，真不是我们帆总的错啊。”

 

听完好一会儿，邹浩才意识到周韵玲是在跟自己说话。“我才不在乎呢。”邹浩小声嘀咕着，也跟着人群走进了礼拜堂。

 

阳光透过唯一一扇镶嵌着彩色玻璃的窗户照在神龛上，一尊陶瓷神像静静伫立，目光平静而仁慈，面前摆着几张漆色斑驳的长椅，落满灰尘。天花板上，横着木制房梁，几十年前，土司就是在这里上吊自尽，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啊！！”唐芸突然尖叫起来。

 

“怎么了？”大家连忙围过去。

 

“这墙里有人的骨头！”唐芸指着石壁，整个人都在发抖。

 

“什么人的骨头，你别乱说，吓着大家了。”冯翰昭贴近墙面，仔细观察，却也骤然变了脸色。“这……好像真的是人的骨头。”

 

 

 

第20章 荒村孤堡2

邹浩也凑了上去，青灰色的石壁上，有一排呈弧形排列的灰白块状物。邹浩上保安培训的时候学过一点法医学入门，认出那是一块人的颌骨，连同牙齿一起，嵌在了两块石砖的缝隙里。

 

“你倒是发现了一件文物，”许大爷竟然一点也不害怕，沿着墙缝缓缓抚摸那排牙齿，“你们来的时候也看到了这个山谷的地形，易守难攻，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自古战乱不断，血流漂橹。这个谷底，可以说到处都是墓地，随便找个地方，一铲子挖下去，都能挖到从前埋下的尸体。这块骨头嘛，可能就是不小心混在了石料里，也被砌进墙里了。”

 

唐芸紧紧抓着冯翰昭的胳膊，赶紧站远了些。“这个地方怎么感觉有点邪门儿啊，还死过那么多人。”

 

“几百年的房子，哪个没死过人？”李一帆说，眼神却落在邹浩脸上。“我们要相信科学，相信唯物主义，千万不能搞封建迷信。”

 

彭莉莉在一旁两眼发光：“帆总，你也太帅了吧！”邹浩冷哼一声，心里十分不屑，这个男人以前也神神叨叨的，还不都是我教得好。

 

走到二楼时彭莉莉突然停下脚步，眉头紧皱，悄悄拉住秦嫣。“嫣总，我肚子有点不舒服，你能不能陪我回去上个厕所，我害怕。”

 

她明明压低了声音，却还是被许大爷听得清清楚楚，大笑起来。“这个小姑娘有意思，二十几岁的人了，还不敢自己上厕所。”邹浩以前听人说过，眼睛不好的人只能靠声音接受外界的信息，耳朵都会特别灵敏。

 

“我自己去嘛。”彭莉莉自觉在李一帆面前出了丑，松开秦嫣，撅着嘴自己下了楼。

 

许大爷带着其他人继续往楼上走，去参观位于三楼的土司卧室。卧室内的装潢尽最大限度保留了从前的风格，床和桌椅都是实木制成，墙壁上贴着金箔，极尽奢华。

 

唐芸已经从刚才发现人骨的惊恐中恢复过来，拿起手机跟冯翰昭合影自拍。秦嫣独自站在屋子一角，盯着金箔墙纸出神。

 

“嫣总，怎么了？”李一帆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动作。

 

“没什么，”秦嫣赶紧收回视线，笑了笑，“只是觉得这些花纹很特别。”

 

“这位妹妹也是好眼色。”许大爷虽然眼睛有问题，却十分清楚他们的一举一动。“这些不是简单的花纹，而是本地宗教的咒符。住在这里的末代土司大人，一方面信仰上帝，一方面也希望能长生不老，所以找来本族祭祀，在这栋碉楼里设下了许多法术，以期获得永生。也许正是因为这些法术的反噬，加上奴隶的怨灵作祟，土司和夫人们都没能善终，土司家族也断了香火。人们都说，这是一栋被诅咒的碉楼。”

 

邹浩自然不信。这个碉堡村地处偏远，方圆几十里就这一个村子，人烟稀少，连个聊八卦diss老公的人都找不到。再加上碉楼里的窗户都修得很小，室内的光线十分阴暗，人们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应该很容易患上抑郁症一类的疾病。封建社会的医疗条件十分落后，连感冒都治不好，精神疾病更是难以治愈。土司经历了好几任夫人的亡故，最后精神崩溃，选择自杀，也是情理之中。

 

秦嫣听完只是淡淡一笑。“这房子倒是充满了有趣的传说，没想到连墙纸也有故事。”

 

唐芸一听又紧张起来，抱怨道：“帆总，韵玲，你们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

 

“我们公司做的是风水app嘛，”李一帆语重心长，“参观了解古代建筑，也是必须要做的功课。”

 

这头正三言两语聊着天，二楼忽然传来一声尖叫。“我下去看看。”邹浩立刻转身出门，其他人也跟了出来。

 

没走几步，楼梯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彭莉莉脸色煞白地跑了上来，大哭着扑进李一帆怀里。“帆总，帆总快救救我，我刚才撞邪了！”

 

李一帆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邹浩，这才低头安慰她。“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