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个好地方，要小心点。不过，有小李陪到你，应该也不会有啥子问题。”段神婆拿出一块黑布，交给邹浩。“这是逃命的时候用的。你一定切记，了解了你需要的信息就走，千万不要想拯救世界。凭你们两个，也救不了。”

 

带着邹神婆奇怪的叮嘱，邹浩在小镇的客运站搭上一辆大巴，动身前往县城。

 

山中公路十分曲折，司机又开得莽撞，从来不晕车的邹浩也不免有些难受，扶着前面一排的椅背，脑袋搭在手臂上，眉头紧皱。

 

“邹浩，要不要咱们下车走一段路吧？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应该会好一点。”

 

李一帆才刚说完，邻座的小哥也敏锐地发现了邹浩不舒服，递过来一盒晕车药。“晕车了吧？我刚好带了药。”

 

“不许接，我现在就去买！”李一帆听起来很不爽。

 

邹浩转过头，对小哥笑了笑。“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

 

“别客气，拿着吧。”小哥硬把药片塞到邹浩手里，又从背包里掏出矿泉水。“我这儿有水，你赶紧吃下去，药效很快的。”

 

“不许喝陌生人给的水！”李一帆又很不爽。

 

邹浩正在犹豫，小哥干脆把矿泉水瓶盖也拧开，爽朗一笑，递给邹浩。“放心吧，我不是坏人。”

 

邹浩不忍心拒绝小哥的一片好意，只好接过矿泉水，吞下两颗晕车药。

 

大巴车翻过下一座山头时，邹浩脑中的眩晕感已经彻底消失。“谢谢你，”邹浩跟小哥道谢，“药效果然很快。”

 

“不客气。”小哥微笑着跟他攀谈起来。“你不是本地人吧，是来旅游的吗？”

 

“嗯……有个朋友住在这里，所以想过来看看。”邹浩实在不擅长撒谎。

 

“住在县城么？叫什么名字啊，我们县城很小的，说不定我认识呢。”小哥笑道。

 

李一帆的意见越来越大：“这个人怎么回事，非要拉着陌生人聊天？邹浩，你别理他了。”

 

“嗯……”邹浩努力不被李一帆干扰，绞尽脑汁地瞎编。“我们是网友，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她是县中毕业的。”

 

“这么巧？我也是县中的，她是哪一年毕业的啊？”

 

邹浩试着回忆秦嫣简历上的毕业年份。“好像是……08年毕业的。”

 

“那我应该没有见过。08年之前，县中还在老校区。我上学的时候，已经搬到新校区了。”小哥说。

 

“你快仔细问问。”刚才还不让邹浩跟人家说话的李一帆，突然开始感兴趣。

 

“你们为什么会换校区啊？”邹浩顺着李一帆，乖乖问道。

 

“这个嘛，有两种说法。”小哥一脸神秘。“公开的说法，当然是老校区太破太旧，位置太偏。但私底下，大家都说，是因为老校区闹鬼。你想啊，如果是教学楼太旧，拆掉重新修就好了，怎么会把学校彻底搬走呢？”

 

“闹鬼？”邹浩忙问。

 

“是啊，不光是闹鬼，老校区还有一个诅咒：每一年，都一定会发生一起命案——”

 

“闭嘴！”坐在他们前排的中年男人忽然站了起来，回头怒斥道。“你咋个能跟外人说这些事情？”

 

“啊？怎么了？”邹浩一脸茫然，小哥却愧疚地低下头，似乎他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狠狠瞪了一眼邹浩，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大巴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说话，在诡异的沉寂中，继续颠簸着驶向县城。

 

“你下车以后一定小心，”李一帆提醒邹浩，“是我疏忽了，这里好像比我预想的要危险。”

 

大巴车终于停在县城的客运站，乘客们在沉默中各自离开。邹浩走上街头，环顾四周。这座县城给人一种十分封闭的感觉，周围被群山环绕，街上的建筑和人们的穿着，似乎都还停留在十几年前。

 

“我们得去老校区吧？”邹浩打开手机地图，却只能搜到新校区的地址。

 

邹浩决定学学许大爷的那一招。他走进客运站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瓶可乐，结账时顺便问老板：“请问您知道县中的老校区在哪里吗？就是08年之前的校区。”

 

头发花白的老板原本坐在藤椅上，专心致志看着戏曲节目，一听到邹浩的话，突然警觉起来，两道锐利的目光猛地刺向邹浩：“你有什么事吗？”

 

“我……我只是想去看看……”邹浩连忙解释。

 

“没得啥子好看的。”老板冷冷说，视线在邹浩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又猛然撤走，继续看着那台布满雪花的小电视。

 

邹浩走出小卖部，想找家餐馆吃饭，越走越觉得县城的气氛很奇怪。“李一帆，这里到底哪里不对劲？”

 

话刚说出口，邹浩突然醒悟过来——这里没有县城该有的热闹和喧哗。店员，顾客，路人，邹浩目之所及，没有一个人在正常说话，所有人都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像在彼此交换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整座县城里弥漫着窃窃私语的声音，像一万只苍蝇同时嗡鸣。

 

“别回头，”李一帆突然说，“我们被跟踪了。”

 

不远处，服装店的橱窗里，摆着一个镜面的银色圆球。邹浩走过去，借着球面的倒影观察四周。站在街角报亭前看报纸的那个女人穿着一件浅绿的羽绒服，看起来有些眼熟。邹浩回想起来，大巴车曾经在途中停下许多次，上下旅客，这个女人是在一座桥头上的车。因为这件衣服的颜色很特别，所以邹浩下意识地多看了几眼。

 

邹浩的视线继续在人群中搜索，认出的身影越来越多——正在垃圾桶中寻找塑料瓶的那个背着竹背篓的老太太，在大巴车上也带着同样的竹篓。正在和清洁工人攀谈的男人，是那个开车莽撞的大巴司机。还有那个喝斥他们的中年男人，正在街对面的早餐铺里买豆浆。还有讨价还价的大婶、挑选手机的年轻人、看人下象棋的大爷……他们都在假装做着毫不相关的事情，视线却不时看向邹浩所在的方向。

 

邹浩突然感到毛骨悚然——整辆大巴车上的人，全部都在跟踪他。

 

 

 

第36章 山城诡事4

咻——

 

一支飞镖贴着邹浩的耳朵飞过来，“啪”地一声击中他面前的玻璃。玻璃表面被砸出一个小坑，粉末四溅。

 

“你没事吧？”李一帆忙问。

 

邹浩吓了退后了两步，摇摇头。“没事。”

 

“你把飞镖捡起来看看，上面好像写了什么东西。”李一帆说。

 

那支飞镖静静躺在地上，黄色的塑料镖翼，看上去十分普通。邹浩捡起来仔细检查，才发现上面用铅笔写着浅浅的字迹：三龙巷74号。邹浩不敢回头，用手指抹去字迹，将飞镖扔回地上。

 

“我们去看看吗？”其实问的时候，邹浩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去吧，”李一帆果然和他想的一样，“他这么谨慎地把信息传过来，应该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李一帆打开手机地图，跟着导航路线在县城中穿行。拐过街角时，他用余光偷偷往后瞄，那一大群黑压压的尾巴果然全都跟在他身后。

 

平整的马路很快分出一条不起眼岔路，邹浩顺着手机的指示拐进去，看到三龙巷的瞬间，忽然明白了投飞镖那个人的用意。

 

这里原本是一片山洼，现在却因为县城的发展，简满了高低错落的房屋。地面上一共有五条巷道，将这些房屋彼此连接。由于地形崎岖不平，每一条巷子都忽高忽低，彼此交织，编织成一张复杂的网络。

 

邹浩沿着三龙巷的石阶往下走，跟踪者们面无表情，陆陆续续地走了下来。邹浩飞快地转入另一条小巷，身后的建筑立刻挡住了跟踪者的视线。

 

“往左走，再往左走。”李一帆不停给他指示。

 

邹浩在迷宫般的巷子中一路小跑，不时回头确认，跟踪者的身影时隐时现，但没有人追上他。

 

“就是这里，到了。”

 

眼前是一栋上了年头的两层小楼，透过门洞，能看见中庭的花园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打理，杂草丛生。

 

邹浩没有时间迟疑，立刻走了进去。他登上二楼，楼梯旁的墙壁上布满井字形的镂空。他趴在上面看了一眼，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正好从小楼门口走过，并没有发现他的行踪。

 

邹浩松了口气，这才踏上走廊，开始仔细观察眼前的建筑。这是一座口字型的小院，四面都修着楼房，彼此连通，中间空出一小块空地。这里似乎荒废已久，房间木门上的红漆早已斑驳不堪，窗台上落满了灰尘和昆虫的尸体。

 

“这里有人吗？”邹浩问。

 

“没有，”李一帆说，“他应该会用别的方式联系你。”

 

邹浩试着去推其中一扇木门，门板竟然整个向后倒去，伴随着一声巨响，激起满屋灰尘。

 

这是一间会客厅，沙发彻底被灰尘覆盖，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花盆里的植物也已经只剩下一丛枯枝。墙上挂着一张放大的全家福，却不知被谁泼上了鲜红的油漆，遮住了每一个人的脸，宛如凝固的鲜血，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嘀铃铃铃——”

 

桌上那台布满灰尘的红色座机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邹浩吓得打了个激灵。

 

“接吧，感觉没什么问题。”李一帆鼓励他。

 

邹浩拿起那只脏兮兮的听筒，举到耳边：“喂？”

 

“县中老校区在县城旁边的凤和山，沿着出县城的公路，往西走一公里就到。你们白天不能去，晚上去的时候，头上蒙一块黑布，把脸遮住。”电话那头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

 

“你是谁？”邹浩忙问。

 

“我是哪个不重要。我能看到跟你一起的那个人，只有你们能救这座县城。”

 

邹浩还有很多事情想问，可是电话已经被挂断，只剩下电流的杂音。邹浩从口袋里掏出段神婆给他的那块黑布，心里充满疑惑。为什么要晚上去，又为什么要蒙一块黑布？救这座县城，又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