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喜事 作者：香瓜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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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先生，”杜川从沙发里直起身来，身体略微向前倾，身为掠食者的给人的侵略感十足，他道，“恕我直言，我今天是志在必得，花多少钱都无所谓。而且，我对这地方与你之间有什么样的故事也完全没有兴趣知道。”
这样的拒绝可以说是很直接了，杜川垂眸看了一眼房主，无声地催促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烦躁。
此时，一直在默默充当背景板的木临渊却突然伸手按住了杜川的肩：“别急，我们听一听总无妨的。”
“多谢，”陈忆秋朝木临渊笑笑，“不瞒您说，这房子是我想买来给予在下的弟弟的。”
木临渊问：“这房子跟您的弟弟有关？”
“对。”陈忆秋说到自己的弟弟，脸上多添了几分柔和：“我那弟弟是家中的老幺，平时很是受宠，姓格也就有些顽劣。多年前他在家中时与我拌了几句嘴，没成想就负气跑了出来。这一路吃了多少苦我是万万不敢想象的。好不容易回来了，也懂事了许多，既然他别的不要单跟我提出喜欢这处房子，我自然是竭尽全力要满足他的。”
“您对您弟弟真的不错。”
“自己的弟弟自己心疼，当时也是我不对的多，我也希望好好弥补他，您说对吧？”
“陈先生，我也能理解您的心情。”木临渊道，“但也请您理解我们。既然双方都有自己的理由不肯放弃，您又是代表您弟弟的意思，那我也代表我这不成器的弟弟提个建议，不如让我们跟您弟弟本人见个面谈一谈，您看如何？”
杜川当然有异议，但顾玺看到木临渊按在他肩膀上的手用力了几分，现出青白的关节来，杜川最终倒也没有说出什么不同意的话。
那边，陈忆秋想了想，道：“的确，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既然您这么通情达理，请容我问问我弟弟吧，我尊重他的意愿。”
陈忆秋前脚刚走，杜川就立马“哐”地摔门而出。
木临渊先跟房主道了歉，又约好了后续才跟了出来。
杜川正在楼底下站着，看到木临渊出来便对他怒目而视。
他的眼里像着了一把火，头发在风里竖起，像一把把蓄势待发的长矛。杜川看起来是真的发怒了，他的喉咙里发出一种类似乌鸦“呱、呱、呱”的怪声，身上的肌肉紧绷着，一副随时准备攻击的样子。
他的声音又冷又低沉，让人身上忍不住立起鸡皮疙瘩来，有一种后背发凉，像是被猎手盯牢一样使人头皮发麻。
他对着木临渊开始撒起火来：“木临渊，你凭什么做决定，明明多加点钱就能搞定的事！”
木临渊拉了顾玺的手把他扯到自己身后，以免被殃及池鱼：“反正你多的是时间，先听一听别人的故事又如何呢，万一人家也有惦念。”
“你这是慷他人之慨！小心我把那个讨厌的人类和他弟弟全都弄死！”
“江小明也是人类。”
“不准你提他！”
“杜川，不急于一时，你等得起。”
“哼，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木临渊，你就当滥好人吧，我会告诉你这是多此一举。”
杜川心情不好，自己迈着大步就走了，把一干人都撂在了马路边上。
木临渊转身询问顾玺：“没事吧？”
顾玺摇了摇头，偷偷摩挲了一下刚刚被木临渊拉过的手腕。木临渊以为他被吓到了：“杜川那样子虽然可怕，但还是有分寸的。”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呢？”顾玺不解，明明让杜川买下小楼不就完事了？
“今天其实是我自己要跟来的，”木临渊道，“他的心少了一块，在处理跟江小明有关的事情上，总是太不给自己和他人机会。”
江小明对于杜川来说，那是心尖尖上的最动人的一抹嫣红。
春意闹人。
江小明捧着一碗香喷喷的鸡蛋糕坐在门槛上看外面来来往往的人。
“坐着也不嫌凉吗？”彼时还叫赵英俊的杜川走过来，把他拉起来，在他屁股底下塞上一条长凳，“看什么呢？”
江小明指了指外面一对互相搀扶着的年迈老夫妇问他：“你说，哪一天我也变老了变丑了，你还会喜欢我吗，还会要我吗？”
“怎么会不喜欢呢，”赵英俊把人搂进自己怀里，与他分食一碗鸡蛋糕，顺道问他，“那我呢，万一我变老了变丑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江小明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嗯……那我也勉为其难喜欢你一下好了。”
赵英俊亲亲他的发顶，发出愉悦的笑声。
“你说老了是不是就要分别了？”过了一会儿，江小明又问，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他们说伴君百岁，终须一别。”
这个问题正好戳中了赵英俊心里的痛处，他把人往紧了搂了搂：“我们还有好多时间呢。”
江小明皱着眉头看起来颇为苦恼，他道：“我再活60年，我就80岁，再活70年就90岁，再活80年就100岁，你希望我活多久呢？”
赵英俊的眼眶有些发酸，腮帮子也酸疼，一口鸡蛋糕在嘴里如何也咽不下去，他道：“当然是越久越好……”
“那我活得比你短一些好了，我不想看着你离开。”
“好。”
江小明又再活了59年，已经算是很长寿了。
他走之前还是精神奕奕的，走的时候毫无征兆，就这么静悄悄地没了，连一声告别也没有。
赵英俊现在的化形也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他早上做好了早饭来叫江小明起床，说有他念叨了几天的最喜欢吃的红豆糕。
但是从此，世间就再无此人给他回应了。
赵英俊很冷静，冷静地料理完所有的事情，就好像在心里早就预演了很多遍这个场景。
这是一场再不会聚首的分离，他跟他做了最后一场告别。
赵英俊有时想要感谢的东西太多了，感谢那艘带他离开的海船、感谢捡到他的恩人、感谢那些个讨价还价不多给他钱的大妈……所有的全部才促成了他俩的遇见。自从这场遇见起，赵英俊这一生的欢喜与哀愁就全都系在了这一人身上。
“你还跟我刚见你的时候一样。”清爽爽如一株雨后荷花，脆生生如一棵刚破土的嫩竹，永远是那么纯真和淡然。这个人老了、牙齿都掉光了，还这么好看，怎么会不喜欢呢。
赵英俊轻轻摸着他的发丝，喃喃道：“我永远都喜欢你，以后的喜欢也全部都给你。”
黄花白酒纸成山，生时如梦死如醉。
天空开始飘起毛毛雨丝，顾玺摸摸兔子炸起的毛，有些担忧道：“杜川看来很生气啊，我觉得还是快点解决才好。”
木临渊道：“这件事恐怕没这么简单。”
第17章 对峙
顾玺今天受了杜川的影响心情本来就不太好。随后又接到了顾正的电话。
等他讲完电话出来，木临渊正在和杜川说去见陈忆秋那个弟弟的事情。
木临渊道：“既然他说同意，又把地址也发给你了，那就去去吧。”
杜川端着一个红酒杯，盯着里头半满的红酒，哼了一声也不说话。
木临渊道：“杜川，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不过这次我是有理由的。”
杜川恩赐似的赏了他一眼：“哦，那你倒说说看。”
木临渊道：“你不觉得那个陈忆秋有些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的？”
木临渊刻意压低了嗓门，指了指对方和自己：“他恐怕和你我一样。”
一般年纪轻的妖怪还不能很好地隐藏自己的妖气，也容易被别的妖怪分辨出来，就像杜川小时候那样，一眼就能看穿。另外，像木临渊这样的老妖怪道行比较深，除了自己隐藏得比较好，同时也容易发现其他妖怪的气息。
因此，他就觉得那个陈忆秋有些奇怪。
杜川低着头不接话，眉头却皱得更深了。
木临渊道：“我也不是不顾你的感受偏要去做好人，只是弄弄清楚，就怕留下什么后患。”
见到顾玺过来，木临渊卸下刚才紧绷的神情，换了惯常的笑脸问他：“顾玺，正好问问你，我们明天可能要去江南，你可以带着白白和小麻先回家吗？”
顾玺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好。
木临渊走过去试了试他的额头，“今天被淋雨了，身体不舒服吗？”
顾玺张了张嘴，道：“不，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木临渊有些意外：“怎么了？”
顾玺抬头笑笑道：“我没什么事。我就是从来没去过江南，我也想跟你们一起去看看……”他赶紧保证道，“我会看好白白和小麻不会添麻烦的，路费我也可以自己出的……”
“不是这个问题，只是这次我们可能没有什么游玩的机会……”
“啧，”杜川现在就像是个点着的炮仗，就想跟木临渊对着干，“他想去就去，没看到他的脸比哭还难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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