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千渺不说话，示意李乐继续往下说。

    “是这样的，在暑假之前，我们高二——先是高三的学生自己给自己布置了一个暑假任务，就是在暑假之中，分析一下私人订制里面老师定制的方法。”李乐说，“我们认为，之所以能定制，应该有一本记录我们自己优缺的本子，和一本习题册，两本对照连线，做出私人订制的，对不对？”

    “……”这都被你们猜到了。

    “我们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办法，但是老师们浪费在上面的时间精力确实太大了。”李乐说，“我们想试试，就把原始的优缺本和题册交给我们，让我们自己来连连看，自己做自己的私人订制，也许也是可行的。”

    听到李乐的话，云千渺陷入了沉思。

    说起来，这一届高三的底子，确实是要比上一届高三的底子更好一些的。

    上一届高三是从九月份才开始努力，所以老师真的只能倾尽全力地把他们抱着走，才生拉硬拽地拖到了高考那个学习水平，但是那样，学生的能力没有得到发展，老师的时间精力也被大大占用。

    而这一届高三的学生，经过了半年私人订制的服务学习，已经开始迈开上一届高三没有迈开的那一步——他们想挣脱老师的手，自己试着爬着往前走了。

    云千渺没有当场答应，他只是回复学生他会仔细思考之后，便从肚子里掏出碗，去喝路寻鲲炖的汤了。

    再接下来，第二天他便宣布这一届高三可以自己使用两份原始资料进行自己给自己的私人订制。

    与此同时，他还制定出现在的高一使用私人订制，高二则开始半放手地进行私人订制这种阶梯型的成长方案。

    爬着走，势必会比抱着走更缓慢一些，但是一个人如果真的永远被人抱着，从来没有思考过爬、站、走的事情，那他也无法前往更遥远的地方。

    高三半期考试时，这种爬行的慢就显现出来了，育贤高中直接由高考时的第五名又掉回第十五名，这让一些不看好育贤的人着实兴奋了一把。

    但整个育贤却非常沉得住气，没有一个人在掉到第十五名时灰心，云千渺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来了几句鼓励，让大家坚持自己的看法就好。

    学生们不敢放松和懈怠，只是夜以继日地拿着两本册子的影印本，不断尝试自己真正合适的题型和没有弄懂的题型，抓紧一切时间找老师讨论。

    教师们虽然没有当时的私人订制任务，但其实每一个人都做出了每一个学生对应的定制习题册，通过自己制作的习题册和学生制作的习题册的对比，老师们仔细地寻找学生没有注意到的问题，然后春风化雨地给予学生点拨。

    没有人因为现在是高三了，现在当务之急并不是这个或这个就停下钻研的脚步，或许他们都做好了准备，失败是成功之母，这一次不行，还有下一次。

    时光斗转，物换星移，就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学习和研究之中，一月底，第一次模拟诊断考试进行，三天后，云千渺拿到这一次的成绩单。

    就在成绩单送到他手上的一小时后，属于本市高中的秘密论坛沸腾了。

    【主题帖：你以为人家是没有考好？人家只是考差着玩玩的——育贤高中在一模里面拿了第四，想问静灵江的水是不是十八中校长流下的眼泪？】

    【1L：十八中校长以为自己命中注定的宿敌是七中，但谁能想到半路杀出一个育贤。】

    【2L：十八中可能是流年不利吧233今年理科状元被三中抢了，然后一模万年不动的老四地位也被抢了。】

    【3L：我是十八中校长我就跳进学校背后的静灵江冷静一下2333】

    【4L：或许错的是十八中的选址吧，不应该选在水边上。】

    【5L：你们怎么都在说十八中！！！难道不应该吹一波育贤么？？？这也太强了吧？？？！】

    第15章

    和上一届高三的第一次模拟考试一样。

    云千渺拿到这个成绩的时候，也是赞叹不已。他完全是克制了再克制，努力了又努力，才没有像上一届一模是那么兴奋，披头散发地跑到高三的教学楼。

    尽量以稳健的步伐走向高三教学楼。

    云千渺召集所有人到CAO场开会的时候，手指有微微的颤抖。

    路寻鲲从背后能看见云千渺的微颤，他也没有说破，只是走过去，以一个十分平常的状态从云千渺手中接过他那叠打印纸。

    接过打印纸的瞬间，路寻鲲极快地用自己的手指勾了勾云千渺的手指，算是一个不成形的拉手。

    云千渺觉察到了什么，但等到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路寻鲲却已经拿着文件背过身去了。

    ……我靠，人家拿文件擦擦你手指你怎么就这么兴奋？

    等一下……我最近是不是GAYGAYD的……

    再一次对自己的取向产生了莫大怀疑的云千渺蹙眉抬头，犹豫道：“等等……”

    路寻鲲拿着纸回头，报以一个无辜的疑问眼神。

    “怎么了？”路寻鲲道。

    ……

    摆了摆自己的手，云千渺一指楼下：“没事，文件拿好，别丢了。”

    又是一个五分钟后，所有学生在楼下集结。

    云千渺站在台上往下看，恍惚有种上一个高三又回来了的错觉。

    但看一看路寻鲲刚才递给自己的纸张，云千渺又猛地被拉回现实。

    第四名。

    这是上一届高三从来没有达到的高度。

    是一个值得敲锣打鼓庆祝的，非常了不起的成绩。

    要先夸奖，还要打压，最后鼓励——云千渺在内心总结自己要说的话，片刻后开口。

    “或许大家看到我来高三要求集体集会就应该想到今天的内容了。”云千渺道，“是的，刚才我收到了第一次模拟诊断考试的成绩，现在我要公布成绩了。”

    如果空气是肉眼可见的话。

    就在云千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它就由液态变成了固态。

    台下的学生与老师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一个好的，或者坏的结果。

    “一模考试中，大家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云千渺道，“在这一次全市的高考排名之中，我们名列第四！”

    “升学率由上届高三创造出的‘89.68％’进一步提高到了‘91.37％’”

    “重本上线率提高到‘82.22％’”

    “这是非常了不起的进步——尤其是在你们完全没有使用私人订制练习本的情况下。”云千渺顿了顿，继续说，“可以说是，你们自己为自己赢得的胜利！”

    听完云千渺的话。台下的学生们，纷纷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然后便是满场阳光的微笑。

    虽然他们还尚且不知道自己在这一次考试中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但育贤的人有着非常强的集体荣誉感。

    不过，云千渺预设中那种狂喜，甚至抱头痛哭，却没有出现。

    大家只是淡淡地欣喜，然后又散了。

    “……我的打压他们让他们戒骄戒躁还没说呢。”云千渺看向路寻鲲，“还没有鼓励他们明天会更好呢？！”

    “没事没事。”路寻鲲连忙拍了拍云千渺的背。

    “这一届学生怎么回事……能不能行了！”说完，揣着自己的打印纸，云千渺不理路寻鲲，气呼呼地走了。

    大约生气了一个小时左右，云千渺却还是又“乔装打扮”一番，来到高三的楼层。

    所谓的乔装打扮，就是把路寻鲲给他做的那些越发花枝招展的裙子换一下，换一件低调，朴素，不那么少女的。

    悄咪咪地走到高三巡查一番，最后在厕所之中，云千渺抓住了李乐。

    “喂。”云千渺拉住李乐，“尿尿要专心，一只手捧着单词本，这怎么尿？”

    正在一边背单词一边尿尿的李乐一脸茫然，差点尿分叉了，连忙收起来，委屈地看了校长一样。

    “一只手捧着单词本，一只手扶着……不就行了？”

    “你还开黄腔？！”推了李乐的脑袋一把，云千渺十分不讲道理。

    李乐手捧单词本，委委屈屈地摇摇头：“我没有啊……不说这个，校长你有什么事情吗？”

    “咳……”云千渺轻咳一声，“跟你打听个事情？”

    “行啊，您问。”李乐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还拽些洋词儿。”云千渺撇嘴，“是这样的——怎么感觉，你们对一模成绩，一点都不兴奋啊？”

    “啊？”李乐疑惑，“兴奋啊！”

    “瞎胡说八道什么呢。”云千渺又怒了，“你是当我没见过兴奋的样子吗——到底怎么回事，限你三秒钟之内给我讲述清楚。”

    说实话，云千渺这态度，也并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就是随便诈诈李乐。

    不过李乐却似乎真的当了真，他看了一眼云千渺，想了半天，这才神秘地凑过去，靠近他的耳朵。

    “校长，我跟你说了，你可别跟别人说。”李乐轻声道，“是这样的，我们有个目标，想拿今年的全市第一。”

    ……

    这目标，连我都不敢这么想。

    云千渺神色几转，非常复杂，但最后也没有驳回李乐的意见。

    他只是一拍李乐的肩膀，把他往厕所外一推，再怒：“磨磨蹭蹭的，怎么上个厕所也那么久。”

    李乐于一月的寒风中凌乱，实在不知道自己今天招谁惹谁了。

    “他们是这么说的？”路寻鲲问。

    校长办公室里面有个小小的电饭煲，平时路寻鲲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用这台电饭煲给云千渺做吃的。

    前几天是炖汤，今天换了一下，改成饮品。

    便宜的红茶配脱脂奶粉和木糖醇煮奶茶，茶香和奶香交融，充满冬天应该有的温暖气息，却不会让人发胖。

    煮好一杯奶茶，路寻鲲端到云千渺面前，放在他面前层叠的文件之外。

    “是啊。”拿起奶茶杯子喝了一口，云千渺吐了口气，“还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全市第一呢，我想都不敢想。”

    “是吗？”路寻鲲轻描淡写地说。

    他坐在办公桌另一侧，翻开自己的速写本。

    一边勾勒云千渺灯光下的侧脸，一边画一件新衣服的稿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