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道神 作者:常叁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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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的爸爸晚饭前来的时候像个闷罐子,现在忽然生气,质变成了一个火暴脾气。
众人见他拎着李云的衣领就往上提,另一只手大开大合地扬了起来。
“你个狗娘养的,来之前你怎么不说,你还打了人家女同学?说了我跟你妈就不来丢人现眼了,你把别人打了,还能指望别个帮你说好话?做梦吧你,我他妈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球玩意儿,老子不打死你!”
说完他手起巴掌落,当堂给了李云一个大耳刮子。
那声脆响亮得关捷都抖了下腮帮子,感觉自己的牙齿都被吓酸了。
挨打的李云受到的冲击更强,脑袋重重地甩出去,精心打理的三七分的发型扬得乱七八糟。
李云的妈妈阻拦不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她像个护犊的老母鸡一样将儿子拨到身后,眼泪汪汪对她男人推搡拍打,问他打孩子干嘛。
这声尖叫划破夜空,径直闯进了隔壁的后院。
汪杨的日常工作就是下乡调解,听见这种腔调就犯了职业病,将筷子码在了碗上凝神细听:“谁啊?怎么感觉像是被打了啊?你跟奶奶先吃着,我到前面去看看。”
路荣行点了下头,给他奶奶添了一筷子空心菜。
同一时间,在隔壁关捷家的堂屋里,李云披着一头遮眼的乱发杵在后面,发丝缝里露出来的眼睛满是不逊和讥诮。
他瞧不起这个平时比空气还没存在感,遇到事情时却只会打人的男人。
这时他在心里想:下次警察要是再问他为什么要打老伍,他就说因为老伍是个恶心的两面派,他看不惯就要打他,这是爹老子教给他的。
李云的爸爸不可能看不见他的眼神,见他这样不知悔改,想起警察离开前的交代,丢脸、绝望和无可奈何在脑中疯狂交织,生平第一次审视起一个问题,就是他怎么养出了一个这样的儿子。
他浑浑噩噩地想着,要是早知道他敢杀人,在他出生的时候自己就该掐死他……
现在掐死虽然晚了,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胸中这股焦躁和窒息的恐慌,似乎唯一和本能的出口就是诉诸他所熟悉的暴力。
于是他推扯着自己的媳妇,一言不合又试图去教训李云。
关捷懵圈地看着眼前的场面,难以想象几个小时之前那副老实安分的皮囊下,竟然有着这么暴躁的灵魂。
那他平时遇到的那些看起来脾气还挺好的人,私底下是不是都有着这样可怕的一面?
关捷被自己这个念头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有点虚,就往他姐身上挤了一点。
中国有俗话叫有话好好说,李爱黎和关宽原本对这三人都没什么好感,但无论是作为父母还是大人,都不可能看着对方拿大嘴巴抽孩子而无动于衷,两人窝火地对视一眼,在默契的眼神交流中,关宽上前拦架去了。
只是他还没能拉住那位激动的老李,被掩护的李云忽然从他妈身后走出来,用右拳捶着自己的胸口,戾气横生地吼道:“来啊,有种你现在把我打死!打死了我也没有杀人……”
说到这里,他将目光从他爸身上移向关敏,扬起下巴一字一顿地说:“老子没有杀老伍,就是用麻袋套着头,揍了他一顿。”
关敏瞬间火冒三丈,甩开关捷冲到李云面前,抓起一把对方的衣服就往自己这边扯,泪如泉涌道:“揍了一顿,人怎么就没了啊?”
她长到这么大,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尤其班主任对她还特别好,前几天还在说,班里的学习氛围太差了,老师也不如实验班,让她期末考试努点力,他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她插到重点班里去。
关敏还在犹豫,她喜欢班主任,但讨厌班上的某些学生,没想到还没纠结出结果,她的答案就永远都给不出去了。
今天早上英语老师来宣布消息的时候,她感觉那像是一个荒诞的玩笑,警察来喊她问话,她哭得都说不出话,对方没办法,就说稍后再来找她。
只是警察还没来,杀人凶手倒是先上门了。
关敏连珠带炮地质问道:“警察说现场有一把西瓜刀,刀把上面还缠着绷带,那是不是你平时藏在桌子里面的那一把?昨天最后一节课和前两节晚自习,你和王匆匆、曹兵就是逃课了,回来的上课时候慌里慌张的,你在慌什么?”
“警察还说,伍老师身上带的三百多块钱不见了,是不是被你们拿了?”
“还有,你说过总有一天迟早宰了他,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我就坐你旁边,我听很一清二楚,你抵赖也没用,杀人要偿命的,你等着吧!”
她欺得太近了,语速快出了咄咄逼人的气势。
坏学生李云像是被她的杀气给震住了,歪着脖子不住地往后仰,试图避开从她那边喷过来的热气。
他半抬着一只无处安放的手,任凭心里翻江倒海,脑中只有一阵越来越压抑的空白,他的爸爸想打死他,同桌想要他偿命,同学对他避之不及,原来他自己……这么讨人厌。
李云歪头盯了关敏几秒,那模样不善得关捷差点就要喊“你看什么看了”,可最终他只是那只手握成拳头放了下来。
“等着就等着,”他古怪而冷漠地笑了一下,扯掉关敏拽他T恤的手,无视他妈妈苦口婆心的呼喊,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屋外的夜色里。
不过就是一个死,没什么意思,李云用飘柔更自信地甩了下头发,感觉自己也不是特别怕。
可只有天知道,他来的时候有多惶恐,是想求班上应该算是最了解他的女孩,替他在警察面前说些好话。
“诶哟!”
汪杨从家里出来,循着声音来到隔壁,刚准备迈门槛,没料到屋里会突然出来一个人,重重地撞歪了她的轨道,然后既不道歉也不停留,自顾自地扬长而去。
路荣行要是干这种事,她能教育他两小时,但面对陌生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汪杨皱着眉毛盯了那道背影一眼,回头看向一屋子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瞬间挂起了专业的调解式微笑。
她故作惊讶地看着李爱黎说:“来客了啊,你们聊你们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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