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煦用目光描摹了一会仲居瑞的唇形,说:“你好看。”他的拇指摩挲食指的指腹,好像要按压住血液里莫名的痒,他探究地看着仲居瑞逐渐变红的耳根,像是只猫目不转睛地看着线团。
气氛变得诡异起来,仲居瑞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裴煦低头舔了舔虎牙,看着仲居瑞分明的指关节,不知道在想什么。
警报也许解除了,仲居瑞微微调整坐姿,准备坐正,又被按住了,下一秒,裴煦浅尝辄止吻上他微动的喉结。
有花堪折直须折这方面,裴煦是个中高手。
仲居瑞走的时候依然维持着“我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区区一个吻能奈我何”的表情。
——如果吻回去可能会发生点别的什么。他们俩轻车熟路,彼此心知肚明。但很有默契地并没有再发生点什么。
仲居瑞只是把裴煦的头发揉乱了,手放在裴煦后颈上就没拿下来,两个人甚至安安静静看完了一集《回家的诱惑》。大概是怕仲居瑞无情铁手捏断自己的脖子,裴煦一句屁话都没说。
仲居瑞心情颇为愉快地下楼,外面太冷了,他没有要裴煦送。
他在冬天的冷风里走得飞快,喜滋滋地想:“唉,他这么迷恋我,可怎么好?以后都不好意思喊他渣男了。”
☆、第 64 章
仲居瑞梦见婆婆了。
他其实不常梦见婆婆。他以前希望做梦的时候这小老太太能来得殷勤些,后来又觉得不来也好,在那边过得好大概才不会想着他,所谓此间乐,不思蜀。但他晚上居然做梦了。
他梦见婆婆叫他去打槐花,他说现在是冬天,哪有槐花,婆婆插着腰站在门口,说她回家的路上看见了,肯定有的,催促他去。仲居瑞只好找了个塑料袋,又找了个细长的竹竿,往河堤去了。
河堤边那几棵大槐树果然花全开了,风一吹,窸窸窣窣。他快被香气熏晕了。
婆婆在下面站着做监工,他们高高兴兴打了不少花。婆婆就着低矮的树枝,捋了一把。等把花捡进塑料袋的时候,仲居瑞有点疑惑起来,婆婆分明早就去世了,这是怎么回事。他盯着老太太,想看出一些端倪,又找老太太有没有影子,有没有脚,一点端倪都没有!用力掐一掐自己,好疼!疼就不是梦!仲居瑞高兴起来,原来婆婆好好的!
他跟婆婆说:“我好像做了个梦,梦里面,你病死了,吓死我了。还好你好好的。”
婆婆笑骂他:“瞎说什么呢,我不是就站在你跟前吗?”
“你这次可不会走了吧?”仲居瑞说。
婆婆说:“这会儿不走了!”
路上的风景模糊起来,他们祖孙说了些什么,话语也变得很轻。仲居瑞仿佛又坐在院子的藤椅上,婆婆风风火火骑着个脚踏车进来,说:“冬至了,咱们做汤圆。”
仲居瑞家的汤圆都是婆婆手工做的,好大一个白汤圆,里面什么馅也没有,煮熟了,蘸白糖吃。仲居瑞坐在那吃汤圆,模模糊糊又记得裴煦也约了自己过冬至,便跟婆婆说,还得去找裴煦。
婆婆说:“你去吧!晚些时候叫他来家里,今天打了好多槐花,我做几个饼,你问问他还吃不吃别的,打家里电话告诉我,我先备着。”
仲居瑞答应着就去了,在巷子里慢慢走,几次不放心地回头都看见老太太在门口笑眯眯目送他。
“你先去煦煦家吧!早些回来!”婆婆远远地摆手。
仲居瑞孤零零走在巷子里,忽然琢磨起来,冬至哪里有槐花!转身又往家跑,怎么都找不到老太太,跑着跑着,醒了。他摸着小花毯,还是有些分不清现在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坐起来,渐渐恢复神识。
这样没头没尾的一个梦。仲居瑞心想,你要是来见我,总该告诉我你过得好不好,你要是缺钱,我也好给你多烧纸钱,你跑过来做几个汤圆干什么呢?本来就很少做梦,难得一个温馨的,还这样短暂,你在梦里怎么也那么忙碌,不肯歇着呢?
他忽然难受起来。也不是很想哭,只是难受。
亲人离去的阵痛消失,不再有呼天抢地悲痛欲绝,那些想念化成了极其寻常的碎片,在某个深夜狠狠扎心,一夜无眠。
这一年冬至大降温,裴寒家的桌上最终既摆了饺子馅,又摆了汤圆。裴寒打着哈欠包饺子,而叫嚷着冬至必须吃饺子的那个女霸王因为熬夜交画稿,这会还在床上补觉,睡得人事不分。窗户因为巨大的内外温差结了一层雾,裴寒抬眼往外看,什么也看不到。
电视新闻播到食品药品检定局对某靶向药的药粉检测结果显示药品纯度严重不达标,市场稽查局已经介入调查。
裴寒前几天忙着工作,没注意最近的时事,也就不知道前几天一颗小石子投入湖中,一些受害人家属围住了外地的一家工厂,闹得三四个警车过去维护治安,这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才引发了今日的波澜。而这颗小石子昨天还在家庭群里回复他说傍晚到家。
他有条有理地包饺子,认真地将饺子皮捏合,但并没有等到裴煦和裴煦要带回来的男孩子。
裴煦站在桑晓君后面,看桑晓君收集的素材,津津有味地吃一根火腿肠,被钟南平喊进办公室。
钟南平也是个老烟鬼,办公室的柜子里私藏了不少好烟。
裴煦看他抽出一条烟拆包装,啧啧叹:“钟老师,你上次体检肺部有阴影这事,嫂子可专门告诉我们了,看见你抽烟,向嫂子举报是有奖的。”
钟南平扔了一盒让裴煦接住:“拿了就给我闭嘴!”
裴煦看一看,果然是自己舍不得买的好牌子,把烟利索地塞到大衣口袋,一本正经地说:“我是正直的,有职业CAO守的,怎么会被你这种小恩小惠收买,下次遇到嫂子我还得告状。”
“德姓。那你把烟还我。”钟南平笑骂。他跟裴煦有点亦师亦友的意思,平时不怎么拿架子。
钟南平喊他来其实是想让他小心。这些年他见过太多同行没落得一个好下场,灰心转行的已经结局算好的。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假药案,钟南平得到风声,说有人要陶毅波背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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