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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四哥很难顶住八哥酝酿已久来势汹汹的攻击，但也没想到四哥竟这般不中用，才这么长时间便被迫派人来找我。

　　来的是个熟人。

　　楚三十几年如一日的冷着一张讨债脸，他看了一眼我身旁的顾青衣，见我没有回避的意思便也不多话，毫无波澜的声调像极了我那帝王四哥：“主子说，八爷手上的筹码太重，怕是只扔出来都会引得群臣震动。”

　　这个我自然也是懂的，只是着实讨厌哥哥们那些乱七八糟或明或暗的争斗，甚至对帮助四哥稳定国家社稷也没什么热情。

　　若不是……

　　我看了一眼身旁的顾青衣，无奈叹了口气，道：“让四哥联系六哥吧，六哥虽然对政务一窍不通，但给四哥拖延些时间还是够的。”

　　楚三表情有了些变化，许久才开口：“还请十七王爷给属下信物，否则六王爷……”

　　……楚三出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四哥打的什么主意。可是楚三好像是现在才明白过来，脸色变得奇妙无比。

　　六哥是个生意人，从未对皇位起过任何心思，所以无论四哥还是八哥都从未对他下手，但是同时六哥也并不属于他们两派中的任何一派。甚至可以说，相比较而言，六哥的态度更像是支持我的。当然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六哥没说过，我也懒得关注，更没想到四哥连这点细枝末节的小事都能记住。

　　皇室子弟从小便习帝王之策，如今看来，四哥还真不愧当年太傅的一通夸赞。

　　我从怀中掏出一块墨色玉佩——这是六哥在我闯荡江湖把自己弄个半死醒过来后送给我的礼物，整体漆黑如墨，却用金水烫了个“琅”字，我从前没细看，现在看来倒符合六哥的审美，我将玉佩递给楚三：“信物只此一件，转告四哥慎用。”

　　被利用来利用去这种事，我楚琅一生也就只做这么一次。

　　楚三是自幼便随在我们兄弟身边的侍卫，虽然不及四哥城府谋略，却也是心思通透的人，接下墨玉便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只道：“保重。”

　　我“嗯”了一声，却再也没什么话对这个算是熟人的人说。楚三倒也识相，自动消失在我和顾青衣面前。

　　我回头看了一眼始终保持沉默的顾青衣，他却抬头对我微微一笑，眼眸深沉如夜：“走吧。”

　　他什么也不问。

　　我反而更加忐忑。

　　他不问，是因为他并不关心，还是所有的一切早已知晓？

　　我知道无论答案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是我想要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章 十二。哥总会让你站队的

 

　　我觉得，要么是我疯了，要么就是顾青衣疯了。

　　我们明明收到了四哥的提醒，两个人却放慢了速度，闲玩一般慢悠悠的往南走。明明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我和顾青衣却很有默契什么也不提，一路游山玩水到了听风楼位于南方的总部——清远城。

　　四哥登基之初，南方仍是落后与北方的，但也不知四哥对这片潮热之地哪来的这么多热情，几年间的国库收入几乎全部用来支持南方的开拓，不仅把北方的先进农具运过来，更是大手笔兴建水利，以致近几年的时间，南方崛起，并且隐隐有盖过北方的姿态。

　　所以我跟顾青衣入了清远城后，所享受的待遇，着实不比在皇城时差。

　　负责清远城中听风楼总部的事十一哥的人，叫卫原，脾气古怪得很。虽然说是十一哥的人，却不怎么听十一哥的吩咐，仗着自己在天高皇帝远的清远城，做起事来也毫不讲究，经常气得十一哥跑到我府里吐槽。

　　虽说卫原脾气古怪，但在管理南方一带的听风楼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南方人一向跟北方皇家不对付，他却能将皇家明面上的产业之一的听风楼经营的风生水起，在南方名气颇大，隐隐有些一方巨擘的姿态。所以即使这人立场不明，我对他也并无恶意，反而有几分敬佩。

　　只是我没想到卫原会亲自来接我们。

　　他似乎习惯穿黑衣，皮肤偏白，衬得眼眸黑亮，目光锐利，是遮掩不住的傲气。在见到我与顾青衣那一刻，紧绷的表情似乎有一瞬间的松动，但细看却又毫无痕迹，他站起身，抱拳道：“属下见过十七王爷。”

　　虽然有些别扭，但我还是承下这一礼——无论我心里怎么想，即使是出门在外，我也不能自降了皇家的矜贵。我牵着顾青衣的手走过他身边，他微微侧过身，仍是作出恭敬的姿态。

　　“准备一间房让顾公子休息，卫原，你随我来。”直到走出一段距离，我才随口吩咐道——必须承认，皇家楚氏一家人，都装得一手好逼。

　　但我叫卫原过来，确实是有事要谈的。

　　但没等我开口，卫原就直截了当的问出来：“十七王爷，您此次来，是为了北方还是南方？”

　　“北方还是南方？”我将他的问题重复一遍，却也琢磨不出答案。北方自然是说我八哥在北方的势力，而南方，便是指近年来对南方的大力扶持的四哥。他们两派对立的厉害，我却从来没想过要依附于谁。只不过……

　　“四哥更适合这世道。”

　　比起八哥的野心勃勃，四哥的稳扎稳打显然更适合维持楚家天下的安稳。我没什么大志向大抱负，只是希望有生之年，能得一片安宁天地与相爱之人相伴终老——若是不能相伴，能给他一片安宁天地也是好的。

　　卫原眼神沉了沉，突然双膝跪地对我行了个大礼，道：“十七王爷是明大义之人。”

　　你看，这就是十一哥手底下出来的人，一顶大帽子扣得我立马有了队列。

　　可是这顶帽子我还不能丢——正如他们需要我，我也需要他们。说白了，帝王之术，并非在于驾驭，而是在相互的利用中占得微弱的上风，一点就足以影响全局。

　　我之所求，他之所欲，最后将我与四哥联系起来的，是比所谓至亲关系兄弟情深更为牢固的欲望与渴求。

　　这样的认识，让人觉得心安又心凉。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章 十三。哥只给你二选一的权利

 

　　既然已经被扣上了“四爷派”的帽子，我干脆也自暴自弃，把自己完全陷入“为四哥办事”的状态中，每天除了在听风楼整合情报就是在卫原给安排的房间里研究进入神火宗的办法。

　　顾青衣对我的事情一向没什么意见也不好奇，而且自打里南疆神火宗的大本营近了，神火宗的人通过各种方式联系上他，于是他也开始变得忙碌起来。

　　卫原问我需不需要注意一下顾青衣的举动时，我正举着南疆的地图研究，桌上还摆着刚传来的四哥的信。

　　南疆温暖潮湿，除了高大的树木，更适宜低矮的树木生长，这样成片的树木丛林中毒虫蛇蚁之类也是数不胜数，神火宗的大本营就在连绵的丛林之中。如果没有熟悉地形的人作为向导，纵使你武功绝世，也决计不敢独闯。

　　我盯着并不准确的地图看了一会，才回答道：“随他去吧，只要是在清远城之内，不必那么多顾忌。”顾青衣不会背叛我的，即使没有什么证据，可我就是这样相信。

　　卫原没再多说，应了声“是”便退下了。我对着桌上的信发起了呆。

　　我与顾青衣也不过两年没见，之间的隔阂与隐秘之事竟然就如此之多，最悲哀的是，即使看破，也不能说破。

　　在这两年里，我在皇城混吃混喝被几个哥哥保护得这么好，顾青衣却一个人在南疆神火宗那种恐怖的地方摸爬滚打。我无法想象两年的时间他在这里经历了什么，为何从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变成如今的模样。我也不敢去想象。

　　因为如今我来南疆，是为了破解四哥豁上了身家性命维持着的僵局，是为了扭转四哥将败的局势，而且，不能失败。

　　四哥一旦输了，他这些年所建立的势力必然遭到清洗，而清洗的结果难免就是一场腥风血雨，那么我爹临死前辛苦经营的局面就会被破坏，百姓也难免跟着遭殃。

　　即使我从来就不是什么仁义君子，但是身在皇家就必须承担着这样的责任：随时准备着为顾全大局而牺牲自己的东西——我可以辜负四哥，却不能辜负整个安国。

　　安国的天越来越变化莫测，皇权之争的战斗亦是愈加激烈，而南疆，是四哥取胜的唯一底牌。所以我必须得到南疆的势力归顺，也因此必须帮四哥控制最为神秘古老的神火宗，得到他们的支持。

　　而顾青衣，竟然是两年前我不经意留下的突破口——若不是两年前我不惜以命相抵来换的顾青衣安然无恙，以自己血肉使他拥有天下稀有的血统，神火宗也不会如此重视他把他捧上神火宗圣子的位置。

　　而若不是他在这个位置，我如今也不需要如此小心顾虑，犹豫不决。

　　我突然明白当年我爹压根没打算把我往皇位上放的原因了：无论是我还是我娘，我们这一族的人好像骨子里就带着一股傻劲，轻信又深情，这样的脾性对身处高位者来说简直无异于自饮毒药。

　　我爹看清这个道理也不早，不然我娘也不会死的那么早。但是他死前安排下这样的局，到底还是在为我争取时间，等我长大羽翼丰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

　　像我爹那样杀伐果断城府深不见底的君主，能为我做到这种地步，看样子对我娘确实是真爱。

　　可惜现在我能保护自己，却无法同时保全心我的真爱。

　　似乎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而我们在知晓答案之前，只能这样流着血去摸索。

　　顾青衣、顾青衣、顾青衣…….

　　我默默念着他的名字，心中越是不舍，自己的决定却越是清晰。

　　我清楚地知道我将要舍弃什么，桌上的信已经被我无意识的揉成一团，字迹甚至都模糊开来，但是信上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四哥，是在逼我作出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章 十四。为哥办事也该用自己的方式

 

　　我告诉顾青衣我要去神火宗时，他的表情很平静。

　　“我知道，你终究会走到这一步的。”他说，“两年过去了，我以为你变了，没想到还是个傻子。”

　　我就是喜欢顾青衣这一点，与我的兄长们不同——兄长们了解我，并以此利用我；顾青衣却能理解我，所以他不必利用我我也愿意为他赴汤蹈火。

　　但是我必须承认，我的决定，早在于皇城中重遇顾青衣那一刻就做好了。这一路虽有动摇的时刻，但是我知道，只有不回头不动摇的走下去，于我于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我带去孟清风那里——孟清风醉酒那夜，他就在我身后的假山后，亲眼看着沈皓月用尽所有力气阻止自己靠近孟清风的脚步。甚至没有阻止七哥与他见面——以七哥的性格不私底下去找顾青衣，我是决计不会相信的。我相信，沈孟两家的事足以让他明白政治的战场上的黑暗，而七哥的描述，只会夸大和渲染这种黑暗。

　　我对他的冷嘲热讽不经意的阻止视若无睹，并且把最残忍的真实摆在了他眼前。

　　我是故意的，我利用自己身边的人唤醒顾青衣骨子里的那份至情至性，他既然已经陪我走到这里了，就注定他不会拒绝我——他已经无法拒绝我了。

　　我觉得讽刺极了：我年少时爱这个人，用尽一腔赤城；如今让这个人爱上我，耗尽一生心机。

　　我将自己深深的烙印进他的生命，把自己变成他的软肋。我知道，只有凭此，他才会对我毫无已满，而我才能安然地进入神火宗，达到我的目的。

　　现在我只需要牵着他的手，就如我现在做的这么自然，直视他深如幽潭般的眸子，告诉他：“青衣，我需要你的帮助。”

　　顾青衣嘴角微微扬起：“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我如今的一切，两年的生命，不都是从你那偷得的么，你现在想要拿走，我自然不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