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寒假过后的下半学期，时间过得像是挂牌上的数字被人按了快进播放键，眨眼溜走。

      别的班上甚至有同学不知道是因为过于紧张，还是没有吃饱睡好，在最后一回月考的时候晕倒在了考场上。还好不是高考。

      王成武担心自己班上的学生，天天大课间催他们出去动动，甚至中午在食堂里观察大家有没有不好好吃饭的，吃完又盯着人趴着午睡一会儿。俨然一位幼教。

      校园里早上第一个亮灯的那排教室，和晚上最晚熄灯的那一排，总是同一个地方。

      六月，这趟名字叫做高中的列车，终于到了它的终点站，高考。

      老王在6号晚上，不止在班级群里唠叨了好多遍，又不厌其烦地给每个人发了一遍记得带上身份证准考证水笔2B铅笔巴拉巴拉……并且让他们拍照回传。

      看着每位同学给了他确定的答复，才在手边的名单后面画了个勾。

      从办公室里出来，习惯姓地往（1）班走去。临到教室门口，看着里面暗着的灯，脚步一顿，才反应过来。

      王老师推开教室门，按亮了前排的开关，看着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一张张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椅子，教室最后面同学们出的最后一期不咋滴的黑板报。

      须臾，咧了咧嘴角。原来，又是一个三年过去了。

      A中也是考场之一，一早，学校门口就拉了横幅，老师们等在校门口，不少送考的家长佯装一脸淡定，嘴里安慰着“别紧张随便考”，送着自家考生。

      老王对锦旗的执着又一次体现在了他身上。这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瞒着众人去订做了一件他心心念念的，准备运动会做班服的T恤。

      这么热的天，鲜红的短袖T，胸前明黄色的“必胜”二字，王老师就是人群里最靓的崽。

      老王看见自家学生就要上去关照一下，再检查一遍带的东西。仿佛第一回参加高考那么激动。

      “平常心平常心，”老王拍着岑然的肩，“没什么好紧张的。”

      “嗯，”岑然抿了抿嘴角，“老师你什么时候爱上抖腿了？”

      “啊？”王成武看着自己不自觉地抖动着右腿，呵呵尬笑了两声，“热的，动动凉快。”

      高考前几天放假，乐于被乐暮春接回了家。早上俩人发了消息，约着在校门口见一面再去自己的考场。

      “叔叔好。”岑然见俩人到了，非常自然地过去笑着打了个招呼。

      乐暮春应声回礼，又低头拿女儿打趣道：“你同桌，不害羞啊。”

      乐于：“……”

      “叔叔，我家就在学校旁边，”岑然抓着机会提议道，“中午省得乐乐跑来跑去了，阿姨会来做饭，就让她上我那儿吃饭休息会儿吧。”

      乐暮春对女儿这个同桌也是了解了个七七八八，看着宝贝女儿一年多的变化，对小伙子也是挺放心。

      低头征求女儿意见：“乐乐你看呢？”

      “嗯，”乐于点头，“爸你回学校吧，省得请假了。”

      “行。”乐暮春揉了揉女儿的脑袋，转头谢道，“那麻烦你了啊岑同学。高考完了，上我们家玩儿去。”

      岑然“嘿嘿”乐了两声，欣然接受。

      小姑娘抬头看了眼两位，有种被人转手卖了的感觉。

      7号语数，8号英语，9号两门选测。曾经以为还很远很远，醒来还是那个不想上课的午后，擦着口水伸一个懒腰的高中生涯，终于是在最后一场考试铃声响起的时候结束了。

      那种像是瞬间突然被抽了一身的力气，又轻松，又像是失去了点什么。对未来的憧憬夹着一丝迷茫，既想扯着嗓子大笑三声，又觉得鼻腔里有些酸涩的感觉。不晓得，是不是只有自己有。

      岑然站在乐于身侧，看着走廊那头林航抱着俞晚舟，朝着体委大喊：“舟舟！我终于毕业啦！”

      俞晚舟一脸嫌弃地伸手推着他的脑袋：“给老子死开！”

      学委哭得抽抽搭搭，后桌数学课代表不停安慰：“别哭啊李源，这都考完了就别想了，你不是和我对过答案，应该挺好的么。”

      “我……”学委抽噎着，“不受控制。”

      “行吧。”张昱同学知道他前桌压力山大，大方借出了肩膀把人脑袋摁到了自己肩上，吼着不比王成武在调上的老歌，“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去吧！皮卡丘！”维持了三年淡定稳重老好人人设的班长，抬手一张张飞着书包里的五三和金考卷，看着它们像是小鸟儿一样从自己眼前飞到了天井里，“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儿！想要飞……飞到天上去！”

      明显串词儿了。

      岑然看着自己三年的同学，一个个跟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似的，释放着自己真实的内心世界，勾着嘴角“盒盒”笑着摇头。

      “岑然。”小姑娘抬头叫了一声。

      “嗯？”

      “我的第二份生日礼物，”乐于故意顿了顿，“现在要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