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傻，我就是喜欢你喜欢得发狂。”卫填说着，起身去亲吻叶行的眼角，舔掉叶行的眼泪，轻声叹息，“你为什么哭？”

　　“我也不知道。”叶行伸手搂住卫填的脖子，将自己送到卫填怀里。

　　深沉的夜色在房间里流淌，卫填睡得很熟，从后方搂着叶行，将温热的气息吐在叶行的脖颈之间。

　　叶行迷迷糊糊的，感觉身后有人抱着他，坚实而可靠，忽然就想起很小的时候，叶晗也是这么抱着他睡觉。

　　叶行出生没多久，叶晗就出了车祸。当时叶行6个月，第一次过冬，一降温就得了感冒，咳嗽，不吃奶，最后还发起了高烧。

　　叶晗说，那天下着大雪，他下班一回家就听到奶奶哭着说孙子不行了。急慌慌的带叶行去医院，结果诊断出是肺炎，要住院治疗。

　　佟莉在医院陪叶行，叶晗则回家给叶行拿小被子，晚上要陪叶行住院。

　　鹅毛大雪，夜色深沉，叶晗就这样被酒驾的司机撞成了高位截瘫，全身只有脖子上面能动。

　　叶行无法想象佟莉当时有多么崩溃，佟莉从来没说过，她只听奶奶哭着心疼儿子。

　　叶晗确实很值得心疼，风华正茂的年纪，年少有为，英俊潇洒，刚刚结了婚，生了孩子，正是人生中最得意的时光，一切的未来却在那个雪夜戛然而止。

　　那之后佟莉出去打工赚钱，遇到了谢志成。叶晗主动提出离婚，又跟当护士的崔丽华再婚。叶行都不是很清楚其中的经过，因为当事人始终不愿提及。

　　叶行只记得稍微大一点，三四岁开始，崔丽华每天给他做好吃的，叶晗则每天教他认字读书。

　　晚上的时候，崔丽华推着叶晗出去散步，奶奶就牵着他在街边玩耍。

　　虽然叶晗高位截瘫，是个残疾人，但叶行是那一片最靓的崽。聪明伶俐，玉雪可爱，会背诗，会唱歌，还会念英文，妥妥的别人家的孩子。

　　那些都是叶晗教他的，叶晗不能动，却能说，他很喜欢教导叶行学习，甚至自己也会让叶行把书翻给他看，始终以身作则的在学习。

　　叶行从来就没觉得自己的爸爸是个残废，有什么不一样。

　　他爸爸比别人的爸爸还厉害，什么都会，还天天陪着他，他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崽。

　　叶晗总是对叶行说：“要快乐，要努力，要相信所有坏的事情都会变成好的事情。”

　　直到奶奶去世。

　　那年叶行七岁，对于奶奶突然不回家这件事并没有太多感触，反而挺开心奶奶不会再冲着他叽叽呱呱。

　　叶行很开心，叶晗也不见得多难过，仍旧故我的教导着叶行。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知了在外面嗡嗡哇哇的叫着。崔丽华出去买菜，叶行在一张桌子上写字。

　　他9月份就要上小学了，十分激动，每天都特别努力的学习，生怕没上过幼儿园和学前班的自己跟不上学习进度，却不知道，叶晗教给他的已经足够他小学毕业。

　　叶晗突然说想去窗边看看，叶行立刻起身，用他没什么力气的小胳膊小腿，千辛万苦的将叶晗折腾到轮椅上面。

　　多年的瘫痪让叶晗四肢都萎缩了，连叶行都能挪动他这个超过一米八的男人。

　　叶行将叶晗推到窗边，浑身大汗。

　　叶行始终记得，叶晗笑着对他说，“看你小脸儿都花了，去擦把汗。”

　　那是叶晗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叶行擦完汗回来，就发现轮椅空了，叶晗不见了。他什么都不懂，只能焦急的在房间里寻找，却不知道，叶晗已经从窗台跳了下去。

　　崔丽华回来看到叶晗躺在楼底下，浑身都是血，当即就晕了过去。叶行还在房间里哭着，喊着爸爸，妈妈，那一晚上，爸爸和妈妈都没回来。

　　叶行猛然从睡梦中惊醒，泪水爬了满脸。

　　卫填大概是被他吵醒，挪动一下，含糊的问叶行怎么了。

　　叶行不能说话，他一说话，就会暴露哭过的事实。他轻轻拍了卫填一下，以示安慰，起身去卫生间洗脸。

　　等他开门离开卫生间，却发现卫填站在门边。

　　“做噩梦了么？”卫填轻声问。

　　叶行摇头，见卫填伸手想抱他，下意识的后退。

　　他的幸福总是戛然而止，这让他对幸福本能的恐惧。如果当时没有那么快乐，是不是之后就不会那么绝望。

　　卫填没有抱到叶行，也没有生气，只露出温柔的笑，“无论你什么时候想要拥抱，我总在这里。”

　　叶行轻轻伸出一只手，握住卫填的胳膊，然后就没有其他动作。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就在叶行想要松开的时候，卫填猛得抓住他，一把将他拉到怀里，紧紧地搂住。

　　“我迈出了99步，你却始终不肯迈出那1步。”卫填轻声说。

　　叶行觉得心惊。卫填是什么意思？已经对他厌倦了么？

　　“那我就再多迈1步又怎样。我99步都迈了，还差这一步么？”卫填理所当然地说。

　　叶行有些哭笑不得，瞎担心的自己是个傻子吧。

　　“你要是敢后退。你退几步，我进几步，你就是孙猴子，也逃不出我的五指山。”卫填自信满满的说。

　　叶行被逗笑了，轻轻呸了一声，回抱住卫填，用极轻的声音说，“谢谢你。”

　　“可我想听我爱你。”卫填得寸进尺。

　　“下次说给你听。”叶行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