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难以想象两个相爱的人能如此漫长而辽远地分离,至死也依然能在内心保有对彼此最炙热的眷恋。
他自问做不到。
“荆河?”
话筒里忽然传来梁袈言微诧的声音。
少荆河的喉头猛然一哽,竟突然说不出话来。
“荆河?”梁袈言又问了一声。
那边迟迟没有声音,他拿开电话再看了眼屏幕,确定是少荆河打来的,便又搁回耳边,走到更安静的角落里,这才听到那边传来了压抑又略带急促的呼吸声。
他不禁担心起来:“荆河,是你吗?”
终于,那边“嗯”了声,呼吸又忽地紧促了几分。过了一会儿,他才听到少荆河低沉地叫了声:
“教授。”
那是一种明显情绪低落的语调,并不是普通的呼唤,像是一个求救。
梁袈言的心一下提了起来,紧张地问:“出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少荆河几乎是呜咽地说。
“什么事?你慢慢说,别着急。”
“我知道了,我妈……我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为什么要离婚,我现在全都知道了。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办。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我爸……我,我现在很茫然……我不知道怎么做这个决定……”
“你妈妈?”
梁袈言有些诧异,难道少妈妈的去世还有别的真相?
而且能让少荆河踌躇失措成这样,那事情必定很不简单。他不禁蹙起了眉。
“我妈有了外遇,让我爸知道了,于是我爸才要和她离婚。我妈不愿意,但我爸的态度很坚决,给她下了最后通牒,要她最迟必须在他出国的前一天到民政局签字。但我妈在赶去民政局的路上发生了车祸。”
“天……”
梁袈言震惊地捂住了嘴。
少边庭只告诉他,少母是在去民政局离婚的路上发生了车祸,所以少荆河对他很不谅解,但并没有说他们为什么要离婚。
梁袈言还以为是因为他们常年分居感情不和……现在才知道,原来竟然是少母有了外遇!
可是接下来少荆河告诉他的事,一件比一件更让他惊讶。
“但我爸还不知道,我知道了这事。”
梁袈言一愣:
“什么事……你妈妈外遇?”
“对。”少荆河难受得胸口窒闷,以至于要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连眼圈都红了。
“我爸到现在都不肯跟我说。他只说因为我妈不爱他了,所以才决定离婚。”
梁袈言仔细想了想这话的意思,也跟着心里一沉:
“你爸认为这件事除了他和你妈,没有人知道?”
“对。”
“所以,为了维护阿姨的名誉……”
“应该还为了维护我妈在我心里的形象。我猜我这几年的态度让他坚信我对我妈的感情深厚,所以我越是怪他,他越会保守这个秘密。”
梁袈言回想起少边庭给人的感觉,那双眼睛,他不禁点头。那是会为了保护别人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人。
他立刻也明白了,为什么少荆河现在这么难受。
因为母亲的死而一直竖立起的怨怼标靶竟然是错的,这得让少荆河多难过。
他也跟着感同身受地难受,恨不得现在就在少荆河身边。
他努力压下对少荆河的焦虑,尽量先把事情弄清楚:
“那真相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遇到了我妈的外遇对象。”
梁袈言倒吸一口冷气:
“偶遇?”
“对。”
少荆河把遇到那个卫彦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他开始说,他们是在一个什么登山协会里认识的。不是那种很专业的组织,就类似于中老年人的兴趣小组,自发组织周末去城市周边爬山郊游之类。他说是我妈对他主动表示了好感,然后两个人就越聊越投机,越走越近。”
梁袈言虽然没见过沐梓君,但光看少荆河也猜得出他妈肯定不是一般的美人。
这人的话如此大言不惭,听得他皱眉:
“他……这人条件很优异?”
少荆河自己复述得也有点生气:
“开始是这么说的。被我揍了之后,就改口了。”
“被你--”梁袈言猝不及防,一时哑然。
“哎哎--别别,你怎么还打人啊?”
卫彦仰面摔倒在隔壁的墓地里。
背后硌到坚硬的大理石金坛盖板,又把他疼得大叫起来。
少荆河冷傲地站在他面前。
他慌乱地仰头一手遮在额前,半眯着眼躲避灿亮刺眼的光线,却从那背着光挺拔的剪影里感到了凌厉的气势。
充满生猛力量却又冷酷的压迫感,和少边庭的内敛深沉截然不同。
而大理石反射出的剧烈阳光又提醒了他,他们现在正位于整个墓区最顶端的区域。放眼四野,满目只有漫山灰白苍凉的墓碑。
整山的死人堆里,唯有他们两个活人。
寂然遍野的坟山在艳阳高照下,更显出一种别样的诡异阴森。
卫彦这种平日里就谨小慎微地活着的普通人,并不具备少荆河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场。
一想到此地只有满山亡者在围观他的狼狈,就算他叫得再凄厉,喊破了喉咙,山下的管理处也未必能听得到一毫半分,他就不得不打消了有可能继续激怒少荆河的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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