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怀这一整天也累了,交费之后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天亮。
他睡得太沉,以至于并没有发现方建国去世前交给他的那枚玉佩,从领口中滑落出来,在沉沉的夜色中泛出莹润的光泽。
那是个普通白玉质地的玉佩,外表粗糙浑浊,雕工也并不精致,整体的形状还有点怪怪的——像是许多东西混成了一团,有些模糊,看不出大体的形状。那阵莹润的白光持续了许久,将至黎明时,才渐渐淡了下去。
早晨七点,方怀睁开眼睛。
他看着掌心的玉佩,有些疑惑。方建国交给他这个玉佩,他之前一直是用红绳穿着戴好的,现在红绳却忽然断了……
也许是昨晚睡姿不当压到了呢?方怀摇摇头,没再深想。
八点要赶到工地搬砖。
为了搬砖,方怀今天特意穿了宽松的黑T恤,由于没几条裤子,就仍穿昨天那条宽宽松松的工装裤。他出门,上了公交车。
去工地的公交线路方向偏,整个车里都没多少人,座位空了一片。方怀坐在较靠后的位置,车晃晃悠悠的,他昨晚睡得晚,此时忍不住有些犯困,眼皮打架了好一会儿后,有些迷迷糊糊了。
公交车忽然停住。
非常凑巧,此时除方怀以外的最后一名乘客,恰好下了车。车内唯有司机和方怀两个人。
司机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横亘在眼前的迈巴赫,嘀咕了一声:“哪来的有钱人?……这车开到这破地方来,不怕剐蹭了?”
下一秒,他忽然瞪大双眼。
——秘书打开车门,一人迈着长腿下了车。他穿着一身裁剪合体的高定西服,眉眼间拢着淡淡的郁色,薄唇展平。比起过于英俊的外貌,更为震慑的是那久居上位者的气势,还有……
“叶、叶……”司机看的眼睛都发直了,那感觉就像看见一摞行走的人民币似的,嘴边一声‘爸爸’差点脱口而出,“叶总!”
叶于渊显然事务繁忙,边往前走,秘书在一边仍在一刻不停地汇报着。高大的男人面色漠然,安静地听。
他走到公交车前门时,司机早已抖着手把门打开。
叶于渊对他微一颔首,神色淡淡,向后座走去。
司机从没这么近距离见过名人,要不是昨天闲着看了夏季达沃斯、全方位三百六十度观摩了叶于渊,他估计仍不敢相信,站在这车里的就是他本人。
近看与隔着屏幕看又不相同。叶于渊真的很高,近看竟然比屏幕里的更加英俊,那股慑人的气势也愈发强烈。司机没来得及打量多久,便被随即赶来的秘书笑眯眯地拦住。
“您好,司机先生,商量个事情——放心,不违规的。”
而另一边,叶于渊走到后座,垂下漆黑的眼眸,定定地注视着正沉睡着的少年。
方怀睡的似乎很香甜,呼吸均匀,如蝶翼的眼睫收拢着,唇边带着一丝柔软的笑意,鼻尖泛着些可爱的薄红。宽松体恤的领口微敞着,露出一段优美的锁骨,隐隐能看见用红绳穿着的一枚玉佩。
叶于渊的视线淡淡划过那枚玉佩。
他俯身,把方怀轻而易举地抱在怀里,从公交车后门下车。他面上不见什么特殊的表情,是冷淡到近乎漠然的,抱着人的姿势却温柔极了,甚至动作都不敢稍重一些,呼吸都刻意放缓了。
而就在两人接触的同时,那枚玉佩,一瞬间散发出莹润的光泽,很快又黯了下去。
“叶先生,”AI的机械音传来,“数据采集成功。检测到方先生有十四个小时未曾进食。”
冷淡如霜雪的漆黑眸子,几不可见地紧了紧。
已经成年的大男孩,瘦削的像一只幼猫,轻的不可思议。叶于渊眸色愈沉,薄唇抿紧了些。
他……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叶于渊抱着方怀下了公交车,坐进迈巴赫后座。
车平稳地行驶。
叶于渊垂下眼眸,看了熟睡的少年半晌,眼神渐渐软了下来。他伸手帮方怀轻轻拨开遮住眼睛的碎发,修长的食指蜷了蜷,刚要挪开,忽然看见少年的侧脸沾了点灰尘。
他伸手,刚要拂去那一点灰尘——
掌心传来微痒湿润的触感。
叶于渊呼吸骤然一滞,后背紧绷。
他看向沉睡的方怀,小孩不知梦见什么,舔了舔叶于渊的掌心后,咂了咂嘴,嘟囔道:
“不好吃。”
叶于渊:“……”
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啼笑皆非。
他微勾了下唇角,一闪即过,又恢复平静的模样。
“怎么回事?”方怀在梦里想,“这排骨好像没什么肉。”
下一秒,方怀微张了张嘴,啊呜一口咬住了叶于渊的手掌。他有两颗圆润微尖的虎牙,一点点磨着掌心,一边咬一边慢慢皱起了眉头,微微泛红的鼻尖动了动。
叶于渊浑身一僵,呼吸稍沉,好半晌才平复过来。
他表情是平淡的,眼神却软极了,几乎是纵容地任由少年咬着自己的手。他左手食指上贴着创可贴,想了想,伸出左手,有些笨拙地顺了顺方怀一头微卷有些乱的头发。
他微垂了眼睑,平时不做这动作,不大熟练,耳根微烫。
秘书:“……”努力低头,弱化自己的存在感。
叶于渊还是西装规整,一丝不苟的模样,但周身的气场却分明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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