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江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当他抬起头看着黑暗的天空时，仿佛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一瞬间就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人生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漫无目的地走在车流如织的大街上，蔡江聪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该去哪，尖锐的汽笛声在耳边不停地回响，暴躁的司机一遍又一遍咒骂着堵在路口的行人，堵在前面的司机。

　　“嘟嘟嘟——”

　　一长串有规律的汽笛声响在他身后，他没有回头，只是下意识地往路旁走了几步，汽笛声依然如影随形地跟在他的身后，他终于有些烦了，扭头呆望着身后不停搅乱他原本就混乱思绪的头脑。

　　亮如白昼的车灯刺得他睁不开眼，白色光圈里模糊地站着一个人影，人影迟疑了几步朝他走来，一步一步走得坚定而果决，他似乎觉得自己认识这个人，但是混乱的头脑已经想不起他是谁了，他努力从自己运转失灵的大脑里找到这个人的名字，一声尖锐刺耳汽笛传来，伴随着一个男人的咆哮。

　　“小心！”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人抱着滚到了一边，身上的人沉重地压着他喘不过气来，他勉力睁开眼睛，是一张十分熟悉的脸。

　　钱多多惊喜地抱着他，激动地不停重复道：“太好了，你没事。”

　　对于死而复生的喜悦，他这个当事人还不如钱多多激动，他只觉得天旋地转，霓虹繁星一刹那

　　黯淡了灯光失去了颜色，陷入了层层黑暗之中。

　　睁开眼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在病房，冰冷洁白的墙壁，熟悉刺鼻的消毒水，以及那护士许多年不曾变过的脚步声。

　　病房门不知被谁推开，他转头看了一眼，便又面无表情地转回来头，小余拎着一个巨大的果盘放到病床边。

　　“老蔡，好点没？”

　　小余指了指那个巨大的果盘说道：“代表驾校来慰问你，虽然你已经辞职了，但是呢，咱们依然是好哥们，对吧？”

　　蔡江聪依旧保持沉默。

　　小余叹了口气坐在病床边，“伯母的事，我听说了，生死有命，这何尝不是解脱呢？”

　　“你也别太难过了，日子还是要过的，动不动寻死，那这个世界恐怕就没有人了，节哀顺变。”

　　蔡江聪望向窗外，几只鸟儿正叽叽喳喳扑棱着翅膀飞向遥远的天际，或许他们去了另一个世界团聚了吧。

　　偏偏留下他。

　　小余正削着苹果，一抬头居然看见蔡江聪泪流满面，他一时无措切到手指，尖叫了一声，蔡江聪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立马转身慌乱地朝门外走去，“我去给你买个午饭，你先等着啊。”

　　小余急匆匆走出病房，房门吱呀一声被风刮得左右摇摆，像是没根的野草随风摇曳。

　　在医院躺了几天，他终于忍不住出院了，虽然医生一再强调还得住院观察，但他实在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因为他还要把他的母亲带回家。

　　葬礼举行的很简单，因为没什么亲戚，也没有什么朋友，他端着母亲的骨灰盒从殡仪场回到家，对着母亲的遗像大哭了一场便醉的不省人事，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记得脱衣服盖被子睡觉。

　　持续了半个多月，每天他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那些昨晚上的啤酒瓶，香烟头似乎在一晚上都人间蒸发了，就跟做了一场梦一样。

　　浑浑噩噩地躺了一个多月，他没被自己点着猝死出现在小余面前，倒吓了小余一跳，这瘦成骷髅的家伙居然是那个平时灵动的蔡江聪。

　　“好点没？”

　　“嗯。”

　　“你来这？”

　　“办理离职手续。”

　　小余一怔，笑道：“是，上次你直接跳槽，是该办理正式手续，虽然咱们驾校挺小的，哈哈。”

　　“我打算离开这里了。”

　　“嗯，我知道，以后给人家当司机好好干，可别像现在这样，把车宝贝成那样了。”

　　“我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小余反射弧绕地球一圈才回到正轨，听明白什么意思之后立马跳脚：“老蔡，你这就不像话了吧，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啊？”

　　蔡江聪一脸懵逼望着气急败坏的小余，头一次看他像泼妇骂街一样教训自己，他微微一怔，“我只是去外面散个心。”

　　“哦……”

　　两个人尴尬地对视了一秒，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那你那边的工作怎么办？预支了一百万，人家会放你走吗？”

　　“不知道，看情况吧。”

　　“嗯，要是干得不顺心，咱们继续回来当教练，虽然偶尔会下岗，但是还是可以有基本的生活保障的，嘿嘿。”

　　“嗯，先还了钱再说。”

　　一阵沉默之后，小余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纸箱塞到蔡江聪手里，“这是我全部积蓄，你看看够不够，要是不够，我再想想办法。”

　　蔡江聪一愣，拍着小余肩膀笑道：“没想到你平时连包烟都不舍得抽，居然这么够义气，好兄弟！”

　　小余瞬间脸红，争辩道：“我那是不抽，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烟鬼啊！”

　　“哈哈哈哈。”

　　☆、与君决绝

　　蔡江聪站在上康集团大厦的楼下，踌躇半天终于走了进去，接待他的仍是上次那个稚嫩的小姑娘，她站在门口朝他挥挥手，示意他跟着自己过去，一直走到一件空旷干净的会议室，女孩带上门走了出去，蔡江聪一头雾水地站在会议室中间，房间里只有一张长长的会议桌，桌子中央摆放着一盆花篮，房间里还能闻到若有若无的香味，他走到窗前下意识地把手伸进了口袋掏出一支烟，还没点着身后的门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