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留下来帮忙善后,他和阮惜时目送村民们回家,最后拍拍阮惜时的背,语重心长地跟他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时仔你就安心回你家去,村里和你爷爷的事不用太操心,都有我们在呢,而且也不是说以后都没机会回来了,你有空回来玩的话,欢迎你来高伯家蹭饭啊。”
阮惜时感激地点点头,对村长说:“谢谢你,高伯。”
村长又说:“村里孩子上学的事你也不用太担心,学校装修好,课桌器具也应该到了,听希望工程那边说他们已经为我们招募到了志愿者,也许清明你有空回来看看的话,就能看到他们跟着新老师在新教室里学习了。”
阮惜时欣慰地笑了:“那我就放心了。”
夜里,陆母随着酒店的车回市里了,阮惜时说他还想在村里呆一晚上静一静,就明天再过来接他走。
大家都走后,阮惜时和陆择两个人走在狭长的村道上,路过很多户人家,灯光从人家窗户透出来,他们的影子长长短短地变化。
这几日天气很好,可能是老天也知道阮惜时要走,所以风和日丽的,夜里也是一派星象,临近元宵,连月亮都格外明亮,还有感受到春意从地里爬出来的虫子在鸣叫。
回到家,小灰从狗窝里走出来,殷切地对他们摇尾巴,阮惜时给它喂了饭,蹲在旁边不停地抚摸它的毛。
阮惜时也舍不得它,但是他连自己以后的住处是什么样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回去之后家人喜不喜欢家里养狗,所以暂时没有办法带它走,只能把它寄养在李婶家。
总归不是自己养了,阮惜时担心它在别人家吃不好过不好,所以对它感到很愧疚,摸了它好久,直到小灰吃完饭,高兴地舔它的手。
阮惜时看它吃饱了一副没心没肺的样,揉了一把它的脑袋,笑骂道:“傻狗。”
陆择烧好洗澡水让他去洗澡,洗过澡后他们就要早点睡了,阮惜时躺在床上,久违地失眠了,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闭上眼就走马观花般回顾起他在村里的十几年春秋,他想起自己还小的时候,和爷爷两个人生活在这座不算大的房子里,这个家里哪里都有爷爷留下的记忆,离开这里,就像是和爷爷第二次分别一样。
夜深了,阮惜时还睁着眼,清冷的月色透过窗撒进来,屋子里弥漫着朦胧的光,阮惜时突然想出去走走。
他这样想着,身体就行动起来,掀开被子要越过陆择下床穿鞋出去,结果把已经睡着的陆择给吵醒了。
陆择哑着嗓子问他:“宝贝你要去哪里?”
阮惜时轻声应道:“我出去透透气,你继续睡吧。”
陆择想起他今天的表现,怕他自己一个人回想不开,遂也下床陪他出去。
外面有点凉,打开门的一瞬间两人都被夜风吹得打了个颤,但不算很冷,他们很快就适应了。
月色洒满了小小的一方天井,连走廊也有一半暴露在月光下,阮惜时蹲到走廊边上,脑袋搁在膝盖上,沐浴着月光沉思,陆择就静静地陪在他身边,等他什么时候困了,就什么时候抱他进屋睡觉。
阮惜时沉默了好久,才慢慢地跟陆择回忆道:“我小时候夜里容易受惊睡不着,爷爷半夜被我吵醒,抱着我在天井里游走,有的时候会走到外面去,借着月光走到坡地那头,然后再走回来,反复几次才把我哄睡。”
陆择静静地听着他的回忆,他和爷爷的往事平淡无奇,但陆择知道这些都是他最宝贵的记忆,也许连自己都无法代替。
夜色越来越浓,再下去天就要亮了,阮惜时明明困得要睡着了,却还强撑着眼皮继续说自己小时候的事。
陆择走到他面前,像抱小孩那样把他抱起来,让他趴在自己怀里,学着他记忆中爷爷哄他睡觉的姿势,慢慢把他哄睡。
阮惜时趴在陆择的肩膀上,意识渐渐走远,可能是陆择给他的感觉令他心安,没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陆母带着司机开车过来接他们,阮惜时把他为数不多的行李放上车,陆择帮他打开车门,他却站在车前迟迟不进去。
陆母觉得奇怪,便探头出来问道:“怎么了惜时,是忘记拿什么东西了吗?”
阮惜时摇摇头,对陆母说:“婷姨你们先走,在村口等我就好,我像自己走出去。”
陆择看得出他是想慢慢和这座村子告别,便让司机先把车开走,然后陪着他慢慢地顺着村道往村口走。
昨天大家都已经和阮惜时告过别,今天就没特意出来送,怕阮惜时徒惹伤感又不愿意走了,只是路上遇到时,像往日阮惜时去镇上卖菜那般,随意地和他打个招呼,问道:“时仔,出去啊?”
好像阮惜时这么一走,只是去镇上一趟而已,阮惜时回以一个微笑,点头应道:“是啊,您要去地里干活了吗?”
“可不是嘛,都开春了,要耕地咯。”
阮惜时一路走到村口木头叔家,木头叔最近没有什么生意,早上起来就蹲在家门口抽烟,看到阮惜时就对他挥挥手,说道:“时仔,有空多回来看看啊。”
阮惜时也冲他摆摆手,应道:“好勒。”
陆母的车子就停在村口,时间还早,村民们不是睡懒觉就是已经去地里干活了,所以村子里没什么人走动,阮惜时再回头沿着村道往后看,村道岔成很多条路,然后消失在拐角,都是他走过的地方,是他走了十几年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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