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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样回来,还有一个礼拜的交流怎么办?”
应川没回答,眼睛检查着路上有没有空出租车。
田臻捏了捏他口袋里的手:“问你啊,交流怎么办?你是不是扔下那里一堆事情跑回来的,游昴知道吗?”
应川转过身低头看着他,眼圈和鼻尖都是红的,绵绵飘落的雨让他忍不住地一直眨眼,却还一脸认真地扯着自己问这些事。应川叹了口气,捞过他衣服上的帽子给他戴上,然后松开拎着箱子的手,抬起他的下巴摸着他有酒窝的那边脸。
“……没被打到,你进来的时间抓得很准。”田臻贴着他的手指小声说。
应川捧起他的脸,轻轻吻了几下,他能不回来吗?他不回来,那记巴掌田臻就要硬生生挨着了。
“我不会让任何人对你动手,就算是你爸也一样。”
田臻蹭着他手指的动作停了停,然后握住他的手,把自己的脸埋了进去。
应川感觉得到他卷翘的睫毛在自己的指缝间颤着。
“你刚才听到多少?”
“只有几句而已。”但已经足够知道里面的剑拔弩张,所以他当时没有多想就推门进去了。
半晌,田臻埋在他手里又问:“你记不记得,有次小王给我们弄了电影票,我不想去,我告诉你我不喜欢电影院。”
“记得。”是他们第一次约会。
“其实我不是不喜欢电影院,是害怕待在密闭的全黑环境里。因为小时候我和田然曾经被绑架过,我们被蒙着眼睛关在仓库的一个小隔间里好几天。”
应川握着他手的力气变大了。
“绑匪要的东西我们家没能在规定时间里凑齐,我爸妈没办法,只能选择报警。你知道我家的情况,警方那边很重视,找到我们的具体位置后调集了大量警力,没想到却在解救时出了岔子。一辆埋伏在周围的当地警车忘记关警笛,惊动了绑匪。后来我侥幸活了下来,田然死了。”田臻的声音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我到现在都好像还能听到那天的枪声。那枪声让我失去了我哥,也让我爸妈失去了他们最宝贝的孩子。”
应川的指缝湿润了。
“田臻,头抬起来看我。”
田臻不动。
应川本可以利用力量的优势强迫他抬起来,但他流在他指缝间的眼泪像把他的手指糊住了。
“我很高兴你没死,田臻。”他低着头亲吻他的后颈:“对田然我很抱歉说出这样的话,但我真的很庆幸我最宝贝的人可以活到现在。”
田臻努力想要止住的眼泪失败了,他用牙磨着应川的手心,发出了一串小声的呜咽。
“我要去爷爷那里陪夜的。”田臻强撑着眼皮,边打哈欠边说。
“先睡一觉再去。”应川摸了摸他眼睛下方发青的黑眼圈:“就当陪我倒个时差。”
田臻本来还要说什么,听他说倒时差,立即拍拍被子道:“你飞机上也没睡好吧,上来,一起睡会儿。”
“嗯。”应川合衣躺在他旁边。
“衣服脱了。”田臻不满地伸手拽了拽他的领子。
应川脱得只剩件短袖回来时田臻已经坚持不住闭上了眼睛。应川一上床,他就摸索着爬进他怀里,脸刚触到应川的肩膀,马上舒服得发出了一声叹息。
田臻想过,他爸不可能把他妈一个人留在外面赶回来,而且既然是陈叔通知的,那肯定是已经回大宅安顿好了,所以打车的时候没有犹豫地跟司机报了应川这儿的地址。
“还不困?”
房间的窗帘遮光程度非常普通,现在外头又还是白天,应川怕田臻会睡不好,便把手盖在他眼皮上,但十几分钟过去了,他还能感觉到手掌下面田臻的眼睛依旧在骨碌碌地来回转动。
“……很困,但睡不着。”对此田臻也有些烦躁,可是想睡着的愿望越强烈,脑子里的声音就越喧嚣。从昨晚救护车上呼啸的警示铃,医院走廊里按固定节奏跳动着的电子钟,病房里爷爷的心电监护仪嗡嗡作响,再到,他和他爸面对面站着,不可自控地说出的每一句话。他想起插在爷爷身上的管子,爸爸勃然大怒抬起的手臂,披散着头发蹲在浴缸里的妈妈,最后还有,永远停留在十二岁的,田然的脸。
“应川,我能和你说说田然吗?”
“当然。”
田臻抓过他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在他的手心里亲了亲。
“我家里的大人对待田然的去世,有两种不同的态度,一种是我爷爷这样的务实派,认为离开的人已经离开,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所以他们告诉我,要忘记这件事,不要让它影响我。一种是我妈妈那样的逃避派,不认为田然已经离开,因为还有一个和田然长得一模一样的我,所以希望我以田然的姿态活下去。我爸呢,其实算是比较痛苦的,我觉得他内心是接受了田然已经去世的,但却要陪着我妈,支撑起一个破碎的梦。”此刻他躺在应川怀里,应川的体温熨帖着他,他很安全,很完整,和在医院里时不同,再说起这些事,已经可以做到情绪镇定,甚至有一丝客观分析的意思:“如果两个孩子都活着,所有人皆大欢喜,如果两个孩子都死了,那么至少能放心的痛哭流涕。这样活一个死一个就不好办了。他们为难,我也为难。我没法做到像爷爷说的那样,忘记田然,怎么可能忘记呢?刚开始一段时间我没办法照镜子,一照镜子我就会想起田然。但是我也没办法像我妈期盼的那样,干脆变成田然。她一遍遍地让我学习田然说话的语气,走路的样子,甚至小提琴拉弓的姿势,我们复习得精疲力尽,可最后还是失败了。我曾经反思过,以外表上来说,我肯定是具备成为田然的最佳条件的,但为什么就是做不到百分之百,会不会是我的潜意识在拒绝呢?我每天活在矛盾中,一方面看见我妈的情况一天天变糟,我会内疚自己没有能完全复制出一个田然。另一方面我隐约知道,要想真的成为田然,就要先了结田臻,由我亲自动手,让田臻消失。但最终因为自私,我下不了这样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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