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燃猝不及防:“我?”
“叫什么名儿?”
“于燃。”
窦老师低头在花名册上找到了这个名字,“嗯,现在所有人排成两列,跑一圈,俩体委前后带队。”
成骏的跑道是标准四百米,几十个男生很快按照班级排好队形。于燃没当过体委,以前在四十四中的时候体育课形同虚设,大家都是自由活动。他现在站在队伍前头,一迈步,剩下的所有人都跟着他跑起来了。
他跑快一点,大家都得跟着加速;他喊“一二三四”,众人的口号整齐划一。这种“他人的节奏尽在自己掌握之中”的感觉让于燃短短几秒内就找到了当体委的快乐,不知不觉脚步又变快了。
快到弯道时,于燃才想起来班里那位有特殊情况的同学。楚眠个子班里最高,跑步也在队伍最前列。于燃小声问他:“行不行啊你,要不你现在换到内圈跑吧。”
楚眠皱了下眉头,“没事。”
“我怕你忍不住犯困睡着,发生踩踏事故。”
“我就算犯困也是跑完以后。”楚眠面色如常,“现在很清醒。”
“噢。”顿了顿,于燃又开口,“为什么我喊完‘一二三四’你都不跟着喊?怎么回事儿?你有什么不满?是不是心里某个阴暗的角落正计划着取代我体委的位置?”
“……”楚眠深呼吸,忍无可忍地斜睨了于燃一眼,“我劝你少说话,容易岔气儿。”
楚眠以为自己是在告诫他,殊不知于燃听别人说话时经常过滤掉对方的神色语气,只听个字面意思。他嘴角上扬,还笑着跟楚眠说了句“谢谢关心”。
——哪里关心你了。
楚眠无言。
四百米跑完下来,于燃白皙的侧脸泛了一层红,身体跟着有点热,他不停地抖动T-恤下摆,好让凉爽的空气钻进来。窦老师让大家进体育馆,这节课测坐立体前屈。于燃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看一眼楚眠,确认他没犯困。
两个班的体委先测,然后他们再记录班里同学的数据。二班的班委虎背熊腰,加上体育中考后再也没怎么锻炼,测试结果一般。于燃正相反,身材纤瘦,爆发力和柔韧性都在同龄人里很出挑,腰一弯下去就直接把游标推出23.5厘米。
“行啊。”窦老师笑了一声,“跟个翻盖手机似的。”
于燃得意洋洋,之后还在旁边跟同学分析坐姿是否标准,热心地分享技巧。
很快轮到楚眠,他干脆利落地俯下腰——游标滑到了24.1厘米。
“嚯。”窦老师忍不住叹一声,于燃的成绩就已经算是高一男生的顶尖,没想到楚眠轻松刷新了他的记录。窦老师拍了拍楚眠的背,“起来吧。下一个,周维犀——”
准备测试的男生已经走过来,但楚眠还弓着腰坐在地上,只是两条胳膊无力地垂下去了。
窦老师不假思索地推一下他,结果少年的身体就顺着这份力量向旁边倾倒。于燃反应迅速地蹲下来扶住楚眠,低头一看,果然闭着眼睡着了。
窦老师意识到什么,不可思议地问:“他是不是你们白老师跟我说的那个……什么‘睡病’?”
于燃点头。
“这得睡多久啊?”
“可能得睡到下课了。”
窦老师听了起身,去器材室拖了张深绿色的垫子出来,“让他躺着睡吧,地上凉。”
于燃跟另一个体委把楚眠抬上去,这样的动作也没能惊扰他。很多人纷纷对楚眠感到好奇,毕竟爱上课打盹儿的同学很多,但像楚眠这样一声不吭就闭眼昏睡的人实在少见。方昭凭着印象复述班主任的话,跟他们简单介绍了一番楚眠身上的发作性睡病。
二班有男生想起了什么,说:“我初中也有个女生天天睡觉,怎么都叫不醒,我们都管那人叫‘睡神’。”
“跟楚眠同一个病?”
“不知道……她应该没去医院查过吧,我们都当她是不想听讲,老师骂她都没用。”男生思考了几秒,“没准儿她还真是有这种病。”
方昭同情道:“那岂不是白被老师骂了,她自己控制不住想睡吧,好惨。”
于燃悄悄坐在楚眠睡觉的垫子边缘,偏过脸看他。
自己最初也对楚眠的怪病感到神奇,但昨天留意了一下,于燃发现楚眠上课至少睡了五个小时,换作自己平时偷懒,顶多就眯一两节课而已,睡太久其实也会感到疲惫。他很快就意识到了“嗜睡症”对楚眠的恶劣影响,这一天到晚的时间全浪费在睡觉上了,经常与现实世界脱节。
后半节课窦老师带他们复习了一遍广播体操《舞动青春》,下课正好是大课间。铃声一响,男生们原地解散离开体育馆,而于燃作为一班体委留下来照看还在沉睡的楚眠。
窦老师临走前告诉他:“做完操他要是还没醒,你就回教室上课吧,我喊体育组的老师过来看着。”
于燃点头,等窦老师一走,他就不客气地把楚眠往垫子边缘推了推,给自己腾出一点坐的地方。
偌大的体育馆只剩他们两人,外面音乐太吵,于燃掏出耳机戴上听歌。最近大街小巷的商家店铺都不约而同地疯狂循环那首《江南Style》,于燃偶尔听了几次不喜欢,但静下心来时这歌的旋律竟然在脑子里挥之不去了,魔性得很,他心血来潮把它加入了歌单。
于燃正端详着歌词细细品味其中含义,忽然后背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吓得他一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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