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宿舍后,于燃坐在桌前拿出没完成的国庆作业,嘴里叼着面包,奋笔疾书抄写楚眠的试卷答案。可他抄作业不动脑,这半页物理写完一翻,才发现正反两面抄反了,又拿修正带疯狂补救,塑料齿轮摩擦的噪声十分剧烈,吵得其他人陆陆续续苏醒。
楚眠看不下去了,说:“你这种修改痕迹明显是抄的,还不如跟老师说这张丢了。”
“嚯,你倒是挺会找理由。”于燃笑道,“你以前抄过作业吗?”
“没有。”
不止没有,他以前也从不借别人作业抄,大概是别人没于燃这样敢死皮赖脸,才让他能轻易拒绝。
起初,楚眠还很介意自己认真推导出的答案被偷懒的人拿去,后来被于燃央求的次数多了,他就开始对“借作业”这种事习以为常,不知不觉间就违背了自己的原则和身为学生的道德。
虽然细想一下会觉得于燃可恶,但既然跟他是朋友,楚眠只好默默实行另一套原则了——只要于燃态度诚恳不招惹自己,他就可以稍微妥协。
窗外雨声淅沥,大家发现不用训练,就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聊天。楚眠很少主动参与话题,基本都在安静听着,有时听他们笑声热烈,自己也会不自觉地跟着扬起嘴角。
眼睛逐渐有了困意,但他分不清现在是梦境还是真实。和很多“发作性睡病”患者一样,楚眠经常会在入睡后保留着仍清醒着的错觉,比如以为自己还在看书,实际上早就趴到桌上;以为自己还在回答老师问题,其实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躺倒。
所以当听见于燃爬上隔壁床铺跟自己说话时,楚眠在潜意识里迟疑很久。
“你这几天军训,睡着的次数没刚开学那阵儿多了吧?”于燃伏在栏杆旁小声问,“我查了百度百科,上面说心情好的话就能缓解病情,也不会总摔倒了,所以你这几天是不是挺开心的啊?”
楚眠本下意识地想回答一声“是”,但眼睛嘴巴都睁不开,他就明白自己的身体几秒后又要进入睡眠了。与现实世界脱节之前,他又听见于燃问自己:“要是让你天天开心,你是不是就能快点好起来了?”
楚眠还没来得及在心里给出答案,大脑就暂停了思考。
他这一觉睡得相当漫长,不仅错过了午饭时间,下午大家去参观纪念馆之前也没能把他喊醒。白天嗜睡导致夜晚严重失眠,等其他人睡了,他就悄悄下床,打开台灯复习。
片刻后,于燃那边有了动静。
“我补作业,让点地方。”于燃轻笑着在旁边坐下,翻开楚眠的习题册,“后几个单元没让写吧?你全提前学了啊。”
“嗯,反正我上课也没机会听。”
楚眠偏着脸注视于燃,看见台灯暖黄的光线在他英挺鼻梁上折叠出更深的阴影。
很想向他确认一下“你今天有问过我什么问题吗”,可犹豫过后,楚眠又觉得话题没有意义。连全世界的医生都找不出病症的根治方法,自己也当然不能妄下结论说以后能痊愈。只是有一点确实让于燃说中了:保持愉快的心情,可以有效缓解过度睡眠。
但楚眠不想承认,因为他知道以于燃的性格,肯定会想办法天天逗自己开心。
而这样的方法又能持续多久呢?
他们以后会经历分班,经历高考,经历毕业,总有一天于燃会消失在自己的日常生活里,倘若从现在起就依赖于燃带给自己的快乐,那么离别之际一定会迎来更多的难过,说不定病情还会加重。
——不能依赖别人。
楚眠再次提醒着自己。
“哎,我估计今天通宵也写不完。”于燃小声抱怨起来,“怎么这个傻逼小滑块的四面八方全是受力方向,它能不能老实点别乱跑了?我真是想拿个锯子——”
楚眠轻轻拍了下他后脑勺,示意他安静点,别吵到大家睡觉。
“明天下午,还有六日都能写,你把我作业带回去抄。”
“你放心给我?你就不怕我给你弄丢了?”
“你弄丢一张试试。”
“操,眼神别这么吓人。”于燃缩了缩肩膀,随后丢开笔笑起来,“那我现在不写了,睡觉。”
“嗯。”
耳边重新安静下来,楚眠又能专心学习。于燃上床后没有立刻闭眼,而是趴在枕头上,默默地凝望楚眠看书的背影。见他还是那么挺拔,没有丝毫懈怠,于燃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感慨一声“好帅”。
于燃一直都觉得楚眠很帅,不过他不是被对方那张脸吸引,而是单纯觉得楚眠认真时的模样比自己见过的任何男生都气场强大,尽管大部分时间都很慵懒,可一旦清醒了,就能全力以赴完成任何事。
楚眠眼里却总是满载着胜负心,这与认同“重在参与”态度的自己截然不同。连游戏账号都不允许有一次失败经历的他,傲慢得简直让于燃觉得潇洒又可怕。
但只要相识一段时间,于燃对楚眠的印象就只剩“帅”这个简洁字眼了。
楚眠不管做什么都很帅气,所以……
身为男主角的自己当然要去破坏这份帅气!
于燃心里有种邪念在蠢蠢欲动,他眯眼盯着楚眠的背影,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觉醒反派的黑暗力量了。
——呵。
——回去以后就树了你。
转天上午,军训闭幕,很多学生围着教官边哭边合影,依依不舍地告别基地,乘上回学校的大巴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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