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雨这一觉睡了二十多个小时,一直到第二天下午,他才慢慢从床上爬起来。
顾影后居然在家,她躺在自己的悬空游泳池边上,头上撑着一把太阳伞,她坐在摇椅里,穿着一件比基尼在看一本意大利诗集。
顾昭雨浑浑噩噩地爬起来,路过巨大的客厅时和她对视了一眼,他面无表情地转开了目光。
“我还要住两天。”他声音沙哑地说,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橙汁,拧开瓶口的瞬间,他想起萧蘅来:如果萧蘅看到他空腹喝冰橙汁,一定会很生气。
下一秒,一个巨大的“CAO”字挤进了脑海,把他有关萧蘅的想法都挤散了。
他现在没法管我了。顾昭雨带着一种报复般的快感,打开橙汁喝了一口。
——事实证明在照顾身体方面萧蘅永远是对的,一口冰橙汁下肚,他的太阳穴更疼了,牙齿都跟着抖起来。
他开始摸索着找顾影后的药箱,“你阿司匹林放哪了?”他在厨房里翻了一会儿,无果,正要去顾影后的浴室里继续翻的时候,顾影后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身上披了件披肩,把他吓了一跳。
“你还想去我房间不成?”她说,顾昭雨就不明白了,亲生儿子去一个年近五十的母亲卧室不行吗?被她说得罪大恶极一样。
她扔给他一个黄色的小瓶子,顾昭雨拿起来一看,瓶身上的英文他不认识。
顾昭雨沉默了一会儿:“这是处方药。”单词不认识,黄色的瓶子他还是认识的。
“不吃算了。”顾影后说,“还给我。”
“我吃。”顾昭雨打开止疼片就着橙汁咽了一片,他身上实在太不舒服了,头疼,内脏搅合在一起,心脏跳得很快,而且空空的。
他失恋了,这才是第一步而已,后面他会越来越多地感到痛苦和失落,能先摆脱肉体上的痛苦就先知足吧。
他吃过止疼药,靠在料理台上闭了会儿眼睛,等待药片生效。顾影后的药劲儿很大,起效也很迅速,很快的,他就感觉不到肉体的痛苦了,甚至就连他的意识也没那么难受了。他身上只剩下疲惫。
“有兴奋剂吗,给我来一针。”他甚至还有闲心和顾影后开玩笑,“打完我又能加入社会主义建设了。”
“帮不到你了。”顾影后说,“‘好东西’都被海关扣了。”
顾昭雨:“……您开玩笑的吧。”顾影后身上跟“三观正”最搭边儿的就是她特别讨厌一切成瘾物,顾昭雨跟着绍莫愁学抽烟,被她用高跟鞋打得满头包。
顾影后悠悠地看着他,“不然呢?”
顾昭雨晃了晃瓶子,里面的药片发出哗啦哗啦的巨大声响,几乎见底了。
“您这是沾染上资本主义社会的坏习气了啊。”他说,“这么大药劲儿吃这么多?”他随手翻看了一下开药的日期——一九年六月。不到两个月时间,她需要这么多止疼药?他正发楞,顾影后劈手从他手里夺走了药瓶。
顾昭雨有点错愕,至于吗这么大反应?顾影后转身打开了冰箱,“吃什么?我给你做。”
“您做的能吃吗?”顾昭雨说,“要不叫外卖吧。”
顾影后忽然发了脾气:“叫外卖叫外卖,行,你叫外卖吧!”
她转身走了,顾昭雨更莫名其妙了,怎么了这是,顾女士忽然转姓要做传统母亲了?他一头雾水,给自己热了点吐司。
他开始看手机,昨夜的记忆开始苏醒:助理小宋似乎给他打过一个电话……
天。顾昭雨呻吟了一声。他找到助理的电话拨了回去。
小宋接到电话松了口气,“老板,我还以为你又出什么事了。”
“没事。”顾昭雨当然不能承认自己失恋了,每当想到这件事,他心里就泛着生疼,好像被人割了一刀又一刀,好像他在从身体内部一点一点死掉。他不能承认,而且生活还要继续。他要装出没事的样子,否则——否则他就输了。他输了,萧蘅也没赢,也许是药片在影响他,他的回忆越清楚,就越是感觉到萧蘅还是在乎他的,昨天他离开的时候,萧蘅脸上的绝望和痛苦都那么明显,仿佛溺水的人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根木板飘远。
也许他就是一时冲动——顾昭雨不愿意再想下去。
“昨天你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你之前想让萧蘅去见的那个导演——他过两天要来B市一趟,他工作室问咱们什么时候有时间安排一下。”
“哦。”顾昭雨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你怎么回了?”
“我问闻莺姐了,她让我跟小瓜核实一下萧蘅的档期,没事的话就找个两边都合适的时间,已经在商量了。”
顾昭雨还是讷讷的:“哦。”他又想了一会儿,还挺惊讶自己作为“经纪人”的那部分居然还能照常运转,萧蘅也歇了一阵子了,他其实早已经做了后面的安排,有艺考培训、有杂志拍摄,也有一些进组的机会……他叮嘱了小宋几句,又让他去通知于小瓜照顾萧蘅,他做这些事、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似乎感觉不到痛了。
他开始感到后悔,也有自责——是他非要“惩罚”萧蘅的,从那之后萧蘅就有点不对劲了。
可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事情已经如此了,萧蘅连辩解都不肯,顾昭雨连个原谅的理由都找不到。
对方并没有祈求原谅啊,自作多情个什么劲呢。
他把电话挂了,想了想,还是主动联系了闻莺。他发过去一条微信。
顾昭雨:“干什么呢?”
顾昭雨:“昨晚上不舒服,糊涂了,别跟我一般见识。”
顾昭雨:“回头请你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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