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闻歌微微一怔,可又不好直接顶撞婆婆。他将目光投向白翰辰,期待对方能替自己解围。然而白翰辰也略感为难。他妈说的倒是在理,有的人头一个滑胎,后面怀一个掉一个,按医生的话说叫习惯性流产。
严桂兰见桌上的气氛瞬间凝重,出言劝道:“婷姨,闻歌身体底子好,他自己肯定也注意……课落下不容易追,还是让他接着上吧。”
孙宝婷并不赞同:“这跟身体好不好一点儿关系都没,你忘啦,就你三哥那媳妇儿,看着身子骨多结实?可怀了仨一个都没养下来。”
“胚胎早期如果发育不良是会造成流产,但是发育正常的胚胎自然流产率并不高,妈,这叫物竞天择。”付闻歌是不指望白翰辰了,他估计对方比孙宝婷还不想让他去上课。
物竞天择是什么玩意孙宝婷一点儿概念没有。付闻歌是医学生,张嘴一套一套的,她无法反驳。可跨个门槛就滑胎的她不是没见过,至于发育成啥样,那真是鬼才知道。
白翰辰跟桌子底下推推付闻歌的手,示意他不必如此犀利,然后对孙宝婷说:“妈,让闻歌把这学期上完吧,不然亏的课太多,后面不好补。”
——识点儿字得了,非上什么大学啊?
孙宝婷仍是不满,可儿子也张嘴了,她不好做个不通情理的婆婆,只得讪讪道:“总归在意着点儿,闻歌啊,不舒服就请假,别硬扛。”
“知道了,妈。”
付闻歌应声起身,随手拍了下白翰辰的胳膊。白翰辰在家的时候他们都是一起出门,邱大力先把付闻歌送到学校再送白翰辰去公司,反正一脚油的事儿。
把付闻歌送到学校门口,白翰辰反复叮嘱了老半天才把人放下车。长辈的话得听,毕竟比他们多吃那么些年盐。不过还好刚才孙宝婷没说“我吃的盐比你们吃的米还多”这种话,要不付闻歌得让她去医院查血压了。
邱大力正开着车,忽听白翰辰在后头敲座椅靠背。他抬眼一瞅后视镜,只见二爷皱着眉头捂着嘴,另一只手紧着比划让他靠边停车。车还没停稳白翰辰就冲了下去,撑着路边黑漆漆的电线杆子一通倒,把早饭全给吐了。
邱大力赶紧下车,拍着白翰辰的后背焦急地问:“呦!二爷!您这是吃不对付还是晕车啦?”
吐得眼前一片模糊,白翰辰压根顾不上理他。不过吐出来倒是舒坦些,早起顶着脑门那股紧绷劲儿消散了几许,心也不慌了。刚离开学校才半里地的路程,应该不是晕车,他估摸是头几天跟龙爷他们喝酒喝伤了胃。
摸出帕子擦了把脸,白翰辰缓过口气回到车上,让邱大力继续往公司开。路上邱大力不敢开快还净拣平道儿走,生怕再给他颠吐了。
八点半开会,白翰辰进会议室坐下,刚要张嘴说话忽然被满屋子的烟味呛得又是一阵反胃。他烦躁地拍了把桌子,吼道:“把烟都掐了!”
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反应了一下才纷纷把烟头按熄在烟灰缸里。站在白翰辰身后的柳秘书瞅着屋里烟雾弥漫,赶紧推开窗户把烟都散出去。
顺好气,白翰辰开始布置工作。可莫名烦躁,往日清晰的思路今天却像是打了死结的毛线团,好几次都是话说一半还得想想才能继续下去。底下的主管要敢问问题,十有八九得被他骂上两句,脾气暴躁得如同被囚困在笼子的猛虎。
这会开的,开出所有人一身汗。
恼人的焦躁持续了一整天,晚上本来还有个应酬,白翰辰叫柳秘书给推了。中午饭吃完又吐,本来也没吃多少,吐到最后连胆汁都吐出来了,一下午嘴里苦得跟含了黄连似的。
柳秘书看他那样,忽觉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她原本是白翰宇的秘书,自打白翰宇莫名其妙被调去南洋分公司之后就调任到白翰辰手下。白翰辰今天的状况让她想起之前白翰宇有段时间也是吃完就吐,还性情暴躁,底下人稍有不慎便会挨骂。
再后来,眼瞅着白翰宇的腰上日见臃肿,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她不是没怀疑过。虽说白翰宇脖子上没痣,可她还真知道不是所有“半爷儿”都有,她有个远房表弟便是如此。那孩子二十了面上还没挂须,身子骨也单薄,他兄弟带他去烟花巷开窍却没开成,说是不行。于是家里把人送到医院去瞧,让洋大夫给瞧出来原是养错了。
所以她一直觉得,所谓的白翰宇去南洋分公司任职,不过是白家打的幌子。可这白二公子又是什么情况,难不成白家养了仨儿子有俩都给养错了?
听白翰辰念叨嘴里苦,柳秘书转转眼珠,回自己的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包当零嘴用的加应子给他放到桌上:“经理,吃口这个压压吧。”
白翰辰皱着眉头剥开一颗扔进嘴里,酸酸甜甜还真把那股恶心劲儿给压下去了。其实早晨在饭桌上听孙宝婷提起杏干山楂干时,就惹得他这牙根直泛酸水,有点儿恨不得立马就吃上的劲头。
吃完一颗又一颗,连着吃了人家三颗加应子,白翰辰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大快朵颐下属的零食,不觉有些尴尬:“柳秘书,都搁这吧,待会儿让邱大力买一包还你。”
“您甭客气,我那还有。”
柳秘书心里“啧”了一声——别是二爷也让老爷给养错了吧?
见白翰辰进饭厅,孙宝婷惊讶道:“翰辰,不是说不回来吃晚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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