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着两三条胡同,他听到付闻歌的喊声,知道出事了立马顺手抄起根立在墙边的晒竿——也不管是不是晾过尿褯子的——往过赶。邱大力见了也抄起跟晒竿,结果被出来晒衣服的老家妇撵着屁股骂了整一条胡同。
两人赶到出事的地方,正瞧见付闻歌被三个地痞绑了要拖走。白翰辰头顿时气得头皮发麻,气沉丹田暴吼一声——
“给老子放开!”
查三儿一见来了俩人高马大的帮手,还都拎着家伙,立马招呼同伙脚底抹油——开溜。邱大力追上去一人捅了一晒竿,把人打翻在地。又用晒竿一顿狠敲,打得那三个地痞鬼哭狼嚎。
白翰辰顾不上撵人,扔下晒竿冲到付闻歌身边把人揽进怀里。揪下堵嘴的布,把捆手的带子给解了,又摸出帕子帮他抹去脸上被泪水冲出来的泥印子。
付闻歌揪着白翰辰的马褂前襟,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他不是被吓着了,而是气,气这帮地痞目无法纪,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拐人。也是惊,惊自己险些遭了毒手,幸亏白翰辰他们及时赶到。
那种被压制时的无助感,他能记一辈子。
邱大力打完人,转脸问白翰辰:“二爷,这几个腌臜货怎么处置?”
“你在这看着,我叫人过来,待会送警察局。”
白翰辰揽着付闻歌站起身,冷眼斜着地上那三个人。
“跟韩局长说,先给老子照死里打一顿,再扔门头沟挖煤去。”
白翰辰打完电话回来,见付闻歌还在后座上抱着胳膊发抖,只得把徘徊在嘴边的训责咽下。
脸色煞白,准保是惊着了。
自前座上回过身,他尽可能地语气轻柔地说:“以后骑车走大路,胡同串子里什么人都有,保不齐再碰上。”
他本想坐后座的,可刚才扶着付闻歌从胡同里往出走时,对方把他的胳膊推开,像是不愿与他有近距离的接触。
付闻歌定了定神,垂眼道:“别告诉我阿爹他们,不想他们替我操心。”
“嗯,知道。”白翰辰应下。
又缓了一会,付闻歌抬起眼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在那?”
“我手眼通天嘛。”白翰辰勾起嘴角,朝付闻歌那泥猴似的衣裳抬抬下巴,“先去给你买身衣服换上再回吧,要不让我爸妈他们瞧见了,又是事儿。”
他知付闻歌极重仪容,第二天要穿的衣服头天晚上一定会熨烫平整,挂在架子上,到上身时一条褶子都没。
付闻歌皱皱眉,忽然打眼眶里滚出颗泪珠,凌空坠下砸在裤子上。委屈,天大的委屈。若他不是“半爷儿”,顶多被那帮人揍一顿罢了,哪会受这般侮辱。
心里不甘,又怨不得别人,他情急之下抓向后颈的细痣处,恨不能用指甲生把它挖下去!
白翰辰见他自残,赶忙从前座上探过身一把钳住他的手腕。虽出手及时,但那白皙的颈上还是留下了两条密布血点的印子。
“你要干嘛!?”白翰辰吼他。
“挖了这破玩意!都怪它!没它我就自由了!”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付闻歌挣扎喊叫着。这细痣就像黥在囚犯脸上的刺青,一辈子的命运都烙在里面。联姻之事也好,今日受的侮辱也罢,以及那些明里暗里的讥讽嘲笑,全都是因为它!
白翰辰奋力将他的手压在后座靠背上,吼道:“长它又不是你的错!你跟自己较什么劲!多少人长了这个也活得好好的,你怎么就不行!?”
付闻歌被吼愣了,瞪着红彤彤的眼圈儿,一眨不眨地盯着白翰辰近在咫尺的脸。两人离得太近,呼吸间满是对方的气息。待他急促起伏的胸腔稍稍平缓下来,白翰辰才松开压在他腕上的手。
然白二爷这姿势拿得有点儿俏,扭着劲儿呢。刚一松手,脚下蹬着的位置突然打了滑,手上又没了着力点,他一下子扑到了付闻歌的身上。
这下可好——嘴对嘴,眼瞪眼。
啪!
结结实实一大嘴巴子。
“呦,翰辰,你这脸是蹭哪了?”
严桂兰瞧见二叔半拉脸红得发紫,以为他不留神撞上了电线杆子,赶忙差招喜儿去给拿个散瘀用的药包来。
白翰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下火车时人多没留神,蹭月台柱子上了。”
“哎呦,可看着点儿走道儿吧,这要让婷姨瞧见了,得多心疼。”
严桂兰说着,又瞧瞧跟在白翰辰后面的付闻歌,不禁柳眉轻挑。诶?今儿个付少爷出门穿的不是这身啊,怎么去买个自行车还换了身衣裳?
对上严桂兰疑惑的视线,付闻歌错开眼神,冲对方点了下头便匆匆朝自己房间走去。今天他不准备出屋了,倒霉催的,碰上地痞流氓敲诈勒索不说,还被白翰辰啃了一口,打一巴掌都不解恨!
明儿就开学了,别再闹出什么幺蛾子,那一口就自当被狗啃了。
按理说白翰辰比付闻歌委屈,可归齐占便宜的是他,挨一巴掌也没处喊冤去。他都开始琢磨不行就退婚吧,要不照这样下去,有几张脸也不够那虎掌扇的。
白翰辰进东院儿奔父母房间,想着自己回来了得跟他们打声招呼。刚到门口还没叫门呢,就听里面传来母亲带着哭腔的埋怨——
“你当初是怎么说的?啊?他容宥林绝不会进白家门,这才几天啊,说变就变!你是不是还打算把我撵走,让他当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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