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才秋天,难得周天下午,下了湿冷的雨。秦纵背着萨克斯去了小酒吧,玻璃门上新添了非常有特色的风铃,在叮当间隔着玻璃贴合雨声。李修现在正式在这里打工,依然没什么客人,两个人贝斯配萨克斯合了几曲,秦纵就该离开了。他撑了伞走出来,果不其然,看见了蹲在电话亭门口的林晨。
雨浇打在伞上,秦纵停步在电话亭前。林晨这一次被收拾得狠,应该是才出来,头发油乱,已经长过耳际。
“我们有过结吗?”他叼着烟,应该是在裤兜里藏了好久,皱巴着还漏烟草。他说,“那次是你把麟子弄进去的对吧?是你吧。”
“无凭无据,空口白牙。”秦纵抬了抬伞沿,“就这么确定是我干的?”
“操!”林晨摘下烟,抖着手,舔了干涩发白的唇,“你装这么久……太阴了。”
“太客气了。”秦纵目光居高临下,“据我所知那次该进去的不是陈麟。难道大麻是我放在你手里的吗?”
“那你后来还跟我们混在一起,”林晨急促地挥手,“虚伪!恶心!你跟阮肆是吧?我知道你们是同性恋!恶心!这次的信只是礼貌,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有……”
打火机轻微地擦响,秦纵突然靠近。林晨如同惊弓之鸟,猛地后靠在电话亭的门框,差点抱头。秦纵擦着打火机,把他唇间带点湿意的烟点着。
“也许我确实虚伪。”秦纵的眸很近,波澜不惊,“但是我很不喜欢恶心这个词。匿名信有什么用呢?你可以试试公布名字和照片,一定比这一次更加刺激——只要你敢。你投信不是为了报复,你是想要钱。欠下的债每一天追着你,你不敢回家,陈麟已经走了,这里没人再愿意收留一条野狗。也许你手里真的有点东西,所以你想想试试铤而走险。但是真遗憾,现在也没有用处了,你的信用度在你这一次的作为里已经成为负值。我可以说你恶意报复,说你蓄意敲诈,把你描述成街头的流浪狗,可恨的失足少年。毕竟你曾经确实这么做过,勒索初中生之后转移目标,过街老鼠一样的可怜。”
林晨面色苍白,眼眶通红,唇间的烟都在发抖。他在湿冷中觉得害怕,也觉得愤怒,因为秦纵没有平视他,而是像一开始站在这里一样,居高临下。但凡自尊还存留星点的人都不会原谅这样的目光,他以为秦纵只是虚伪……只是同性恋……只是……
“太可怜了。”秦纵退后一步,把伞轻靠在他腿边,“你刚说什么,下一次吗?”
林晨呼吸急促,咬得烟把凹陷。
“我不喜欢痛打落水狗。”秦纵说,“但我不介意试一试。”
雨渐渐小了,薄成细雾,纠缠在发间和肩膀。林晨觉得自己遇见过很多垃圾,也遇见过很多狠人,但他头一次遇见把垃圾和狠藏得如此不露痕迹,只留端正乖顺的人。秦纵不是陈麟,刀子嘴豆腐心。也不是阮肆,揍一顿就不放在心上……林晨清晰地感受着这个人的敌意,这跟他起初想象的截然不同,让他牙齿打架,冷得发瘆。
“你问问你老婆。”舒馨热着牛奶打电话,“林晨是她什么人。”
“什么意思?”秦跃说,“这个年纪相差……”
“这小子是她姐姐跟人的私生子。”舒馨关了火,“把她叫一声小姨!藏得深啊你们。我告诉你秦跃,你有了小儿子,我跟秦纵都没提过一个字的不开心,你爱生几个生几个!但她这是什么意思?”
“就算有关系。”秦跃沉默一会儿,“也并不意味着就是她指使。她从来没插手过秦纵的事情,这件事这么简单粗暴,她没道理惹得两方不开心。我知道你生气,这件事我也很生气,可是对方就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这个时期报复心强,做出这样冲动的事情给点教训就可以了。”
舒馨嘲讽地笑了笑,“就可以了?这件事要不是有老爷子的名字顶在那儿,秦纵有没有事还得两说!他凭什么报复?自己品行不端怪别人?你们的亲戚是孩子,我的秦纵就不是了?”
“这事不都已经解决了吗。”秦跃烦闷地起身,“那你还想怎么办?屁大点的孩子,再关里边去吗?给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行吗?你也稍微想想我这边,这小子被我收拾两次了,人都没说什么,你这先……”
“真可笑。”舒馨咬字道,“我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他下手的时候有考虑过秦纵吗!”
“你等一下。”秦跃直接挂了电话,转打给他妻子。约摸半个小时后,他再打给舒馨,“这事不关她事。林晨先告状到她着来了,但是她收了林晨手里的照片,没让这孩子继续干,可谁知道这小子咽不下转头投了匿名信。”
“她知道她一个字没给你说!”舒馨火气翻涌,“现在说得好听,当时怎么想的你知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舒馨,就事论事,不要胡搅蛮缠。”秦跃扶额,“你声音小点行不行?”
“秦纵到底是不是你儿子?”舒馨呛声,“你心都偏到太平洋了吧秦跃!”
“我没有。”秦跃斩钉截铁,“但这事到这已经结束了,你还想让我怎么办?让人给秦纵道歉吗?可她什么也没干啊,就因为林晨叫她一声小姨?现在不兴连坐了吧。”
“行。”舒馨深呼吸,“你行。不怪秦纵把阮城当爸爸,我告诉你,这事要是搁给阮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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