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想过无数种情况,唯独没想过眼前这种。
“国内乐队前景,我并不看好。我们节目跟同期播出的其他爆款比赛相比,播放量、讨论度,各项指数也并不及他们。”
“我不是什么慈善家,你们不必跟我谈梦想。从商业角度上来说,我更偏向运营个人。关于这个圈子,你们应该了解过音浪唱片,即使是这种根基稳固的老牌唱片公司,对乐队的态度上、近十年来也只签主唱,从未破例。”
“事实上你们自己也应该清楚,所谓的乐队粉丝,这其中你们个人的粉丝占比占了多少。
运营团体,最现实的就是平衡问题,也许是看脸,因为样貌出色,或者实力拔尖,性格吸粉……群众总会有选择性地、择优挑选自己更偏爱的那个。”
葛云萍这话说得其实没错,在V团里,陆延粉丝群体确实更多,风暴乐队也是因为南河三在舞台上一段相当经典的贝斯solo排名才能从后头追赶上来,进入观众视线。
而且南河三唱功也不差,是个全能选手。
“沈城,”葛云萍说到这,又侧头看沈城,“你当年不是没尝试过带乐队,结果怎么样?”
沈城原先就是好奇,听她说找了他们开会,过来凑个热闹,没想到参加的是场鸿门宴。
沈城语焉不详:“额……那什么……就,散了。”
“这里有两份合同,”葛云萍说话时,语气平淡,“我给你们一天时间考虑,比赛前一天告诉我你们的答案。”
她势在必得。
陆延觉得很有意思。
参加了一个多月的乐队比赛,临近决赛之际,主办方却突然告诉他:我们并不想运营乐队。
他甚至想笑。
但等到那份合同被推到面前,看着那些白纸黑字的条例,他发现自己抵在膝盖处的手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明天给你答复。”静默间,南河三出声。
说完后,他起身,拿着合同往外走。
葛云萍似乎对这个情形早有预料。
她的这份自信不是没有原因,这个女人太聪明了。
聪明到可怕。
她在等他们自己沉进去,沉进去、亲眼看到站在顶峰是个什么样子,等他们自己扒光身上的刺、修剪成她想要的主流模样。而她只是冷眼站在远处考察他们身上的商业价值。
葛云萍神情轻松。
她从不打没准备的仗,合同的事等到现在才说,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如果见过光,谁甘心再缩回地下,熬着漫无边际的时间、去等一个不知道可不可能降临的机会?
葛云萍:“你呢,离四进三比赛还剩不到两天,还是你也需要考虑?”葛云萍又说,“老实说比起南河三,我更看好你,你很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你们最近的采访我都看了,还有曲风,流行曲风确实接受度更高……陆延,你会成为一名出色的主流歌手。”
陆延摁住手,等手指轻微颤动的情况平息。
手是按住了,心底那股不断往上烧的火依旧按捺不住。
葛云萍清楚听到陆延笑了一声。
换发型后,陆延凌厉的眉眼毫无遮掩地展露出来,带着十足的攻击性。他身上穿着件黑衬衫,身形清瘦,长直的腿,往那儿一坐引得人挪不开眼。
然后陆延伸出手,拿起合同。
“你想多了。”
陆延说着,当着葛云萍的面,把合同一点点撕了。陆延细长的手捏着碎纸片。
他声音和他的脸色一样冷。
葛云萍睁大眼,合同像雪花搬洋洋洒洒撒在她眼前。
陆延站在长桌另一边,垂眼看着她。
“我也不是你想的那种什么主流歌手,”陆延身上那种无拘无束的、地下摇滚乐手独有的叛骨彰显无疑,“老子妥协,为走到地上去做好所有觉悟,不是为了让你单签我的。”
葛云萍以为陆延真的被修剪成她想要的主流模样,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本质上压根没有任何改变。
唯有一点她说对了,他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陆延:“今天有个娱乐记者问我对地下这个词怎么理解。”他完全知道地上因为阳光太烈,所以才会有影子。而地下虽暗,一旦有光,那抹光却可以刺破黑暗。
陆延走出去之前说:“我倒想问问你们,你们懂什么叫乐队吗?”
陆延没去关注葛云萍是一副什么表情,他回到排练室,手搭在门把上,听着里面李振他们练习时的说话声,最后还是没有拧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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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满心都是下一场比赛,这要怎么说?
陆延最后躲在走廊尽头,想抽烟,摸了半天身上只有一盒喉糖。
他低声“操”了一声。
“抽一根?”
陆延出神间,从边上伸出来一只手。
南河三把烟递给他,陆延接过。
南河三看到他空荡荡的双手,猜到怎么回事:“你把合同撕了?”
陆延低头抽了一口烟,没说话。
南河三也不在意,他靠着墙,捏着打火机说:“我打算签。”
“是不是觉得我挺过分的?”
陆延一口烟下去,苦的:“你乐队怎么办。”接二连三的消息让他莫名烦躁,“高翔呢,他把你当哥,你抛下他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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