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坚持久一点……”
“嗯。”
“一直陪在我身边,别离开……”
“嗯。”
良久,梁断鸢抬起头来,眼眶微微发红,眼神擦过安易持,落在他身后的某处,“抱歉,激动了。”
安易持伸手,食指微弯碰了碰他的眼眶,好像就是这时候,梁断鸢才发现,这看似冷静的人,也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是不是不能激动来着……可我也快哭了,都怪你。”
怀抱里全是温暖,亲吻里全是霸占,至少方才的这个片段,让安易持有这样的感觉,好像梁断鸢想要的人除了自己,换成其他的是谁也不可以。
那种生于世间独一无二的自我笃定,是这么多年来的头一回。
“怪我怪我。”梁断鸢手忙脚乱,揽着安易持轻拍,半晌抽身开去,捧着他的脸,拇指落在两侧唇角,往上拉扯,“还要回病房去听好消息的,不能哭,笑一笑。”
一个被迫的,非哭非笑的表情。
安易持眨眨眼,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现下这眉眼耷拉,嘴角上扬的表情一定很蠢。
正待开口,却是梁断鸢揽着他的手伸进衣服里,突然掐到了敏感的腰侧,让他半个字也没能说出来,噗嗤一声,笑开,
“痒——我不哭了,拿出去,哈哈哈哈,走开!”
“刚才还说要永远陪我,嗯?小骗子。”
“可是太痒了,我不要——”眼角溢出一滴泪来,易持颤着身子弯腰,半挂在梁断鸢的一边手臂上。
“又笑又哭的,小疯子……”梁断鸢抽手,捏捏安易持鼻尖,也撤了拢成圈的胳膊。
其实很有些意犹未尽,不夸张的说,一年多来,他这是头回见易持这样活泼的一面,就像任意的,其他20左右的年轻人一般,肆意,无忧。
果然,还是个孩子。
“不跟你玩了。”那笑声荡开去,安易持趁机逃脱,先行跑下了一段楼梯,他在梯间平台上站稳,回过身来时,颊边酒窝映出眼角不知是哭还是笑出来的,晶莹的两滴泪,他冲着上方伸出手来,“咱们回去吧。”
翻越高墙与圈梁,在有些昏暗的楼梯间里,就那么孤零零一束阳光透窗而入,打在安易持身上,如同舞台璀璨的追光,放大了所有本不分明的小细节。
在阳光中近乎半透明的茶色的乱发,在白瓷般细腻的皮肤上投下柔和阴影的眼睫,还有那其下琥珀般澄澈的盈盈的笑眼。
“怎么了?”安易持等了许久不见动静,懵懂登上眼前的两级台阶,“不过来么?”
“没。”梁断鸢向下走去,揽着易持转身向前,以至让他瞧不见自己脸上的懊恼,“没什么。”
他发现与自己很多天前未雨绸缪的情况不同,怔愣在易持赤诚的坦白里时,酝酿多时的单薄的喜欢悄没声儿地脱胎换骨,令他一时语塞了。
那时的心情,该怎么说呢……当易持的侧脸融入灼目日光显得有些模糊时,他终于想起了,那样贴切的,许多年前看过的诗句。
我爱着,什么也不说,只看你在对面微笑。
我爱着,只我心里知觉,不必知晓你心里对我的感情。
我珍惜我的秘密,也珍惜淡淡的忧伤,那不曾化作痛苦的忧伤。
我曾宣誓,我爱着,不怀抱任何希望,
但并不是没有幸福——
只要能看到你,我就感到满足。
梁书记取出钢钉之后,在医院住满了一周,等换过一次药,正好赶着除夕回到了家中,傍晚7点钟的道路,一时通畅的不似在朔桑,倒像是回到了某个久别的乡间。
梁断鸢和安易持至今不知道那日曹阿姨与梁成均的谈话到底说了什么,但除夕夜的家宴上,曹晓莹如约到场。
偌大包厢里一张坐满30人的大圆桌边,梁断鸢稳稳坐着,笑看一众平辈小辈欢闹。
饭饱酒酣时,电视里的春节联欢晚会正播到一半,主持人喊着新春倒计时的数字,窗外花火震天的响。
“刚做完手术不能喝,我以茶代酒,先敬大家一杯。”一片嘈杂中,梁成均突然抬了下眼镜,扶桌站了起来,“借着大家都在,我就提一句……”
话没说完,却让所有似懂非懂的人都猜出了用意,毕竟年夜饭上突然带来陌生的女人,是很明显的用意。
坐在他右手边的曹晓莹别了下头发,放下手中的筷子。
“晓莹是全州人,在省医骨科住院部,做护士长。”显然也是头回做这种事,见惯了大场面的梁书记伸手想拍下曹晓莹的肩膀,却险些扯掉人家的头绳,“认识有段时间,我这个残疾的全靠晓莹照顾……都是单身,都没个伴儿,也都挺忙,但今天主要是想说,年后我们就扯证,往后一起过日子,所以先跟大家介绍一下。”
一片恍然大悟的表情之后,道喜之声渐起,
“呦,大嫂!我大哥终于是找着伴儿了,可愁死我们了。”
“就是,这大喜事,打的我们措手不及啊。”
“怎么没提早说一声儿呢,老大你是不是打小孩儿压岁钱的主意了……见面礼先拿压岁钱顶上,下回一定提前备好……恭喜恭喜!”
“怪我们没说好……算了算了,孩子们的就留给孩子们吧。”曹晓莹扶着梁成均坐下,这才推辞着保住了小辈们的压岁钱,“下回我一定收下。”
可惜红包躲得了,酒却是一定避不开的,沾了新年与新婚双重喜气的酒,更加没有直接推开的道理。
“心意收下,酒不能再喝。”于是几圈之后,终于是梁成均替曹晓莹解了围,“都去坐吧,别难为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