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把手机装回兜里，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才推开门进了店里。老妈已经结好账，招手喊他过去拿包。

　　“给谁打电话呢，聊那么久。”老妈看了他一眼。

　　“朋友。”秦天从柜员手里接过包，挂了满满两条胳膊。说出这两个字的同时，心里莫名的一阵发闷，想到刚刚江北在电话里有点委屈有点失落的声音，秦天顿了顿，又说，“江北。”

　　老妈猛地停了一下，接着就笑了，一边往外走着说，“啊，是去年见过的那个很可爱的小孩吧，嫩黄嫩黄的小鸡仔。我还挺想他的，也想他奶奶炒的菜了，对了，奶奶送我的那件大红棉袄还在家里搁着呢，去年我穿着，可把你林阿姨她们给羡慕坏了，非问我哪儿买的······他也在K市吗？听凯子说他考上那边的大学了，挺厉害的。真是看不出来，那回见着的时候就觉得小孩挺内向的，不过挺稳······”

　　“妈······”

　　老妈没看他，兀自絮絮叨叨的边走边说，“居然都上大学了，看着跟初中生似得呢。都快两年了呢，应该也长大不少了······啊，都一点多了，难怪我都饿了，你爸估计在家等急了，赶紧回家吃饭。今天吃火锅吧······还是吃牛排吧，昨天你爸的朋友刚送的新鲜牛肉，早上出门时应该先让阿姨给腌上的，现在弄也来得及，我先给阿姨打个电话说一声，回去就能吃上······”

　　“妈。”秦天又叫了一声。

　　“怎么了？你不想吃牛排啊？”老妈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那就不吃牛排了，我想想，要不还是吃炒菜吧，早上阿姨去超市买了不少好菜呢······”

　　老妈知道了，秦天这一刻已经没有怀疑。老妈故作轻松的逃避的态度就是最好的证明，也令秦天心里一阵发堵，心疼。其实他早就想过老爸已经告诉了老妈，也想过什么时间怎样对老妈开口，可一想到老妈听他亲口说起时的伤心失望的情景，就失了开口的勇气。

　　突然就有些烦躁，如果没有这个电话，秦天可能还会继续犹豫，也许要等到离开家的时候才会开口，然而时机来的这样猝不及防，而老妈的态度也证明，再怎么拖延下去也是掩耳盗铃，秦天只犹豫了一会儿，就打断了老妈顾左右而言其他的絮叨。

　　“对不起，妈。”秦天看着老妈，艰难的张了张嘴，“我······”

　　“说什么对不起啊，不想吃牛排咱就不吃，吃别的也一样。”老妈还在生硬的转移话题。

　　“我喜欢男人。”秦天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狠狠的呼了口气。

　　终于说出来了。

　　秦天，你真牛逼！

　　仿佛压在心口二十年的巨石一下就落了地，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整个人都随着这一句话说出口，体重都瞬间减轻了不少，脚下轻飘飘的，一阵风就能吹走。

　　还好，有两只手的包沉沉的压着，才没有像纸片儿一样随风而去。

　　老妈猛地停住，没有回头，嘴唇发抖的张了几下，似乎还想说点什么，最终也没能成功的发出一个声音。

　　“妈······”秦天吃力的抬起一只手。

　　老妈突然回过神儿似得，朝前快走了几步，“啊，今天好冷！怎么这么冷······出来的时候应该多穿件衣服的，走走走，赶紧回家吹暖气去······”走到路边愣了好一会儿又突然想起车还在停车场，又转身快步往停车场走去，“还得取车是吧，这儿就这点不好，停车场离得那么远，还得走一大截儿，早知道打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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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停车场取了车，老妈没再念念叨叨说个不停，上了车靠进后座说了声“好困，昨晚没睡好”就闭上了眼睛，一路上都没有再睁开眼说一句话。

　　秦天也没再说话。

　　一直到了家门口，老妈跟定了时似得，车刚停稳就打开门下了车，快步走出两步之后，才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小天，我接受不了。”

　　然后不等秦天再张嘴说什么，老妈就捂着脸跑进了院子。

　　秦天有些呼吸不畅，老妈的声音有点沙哑，鼻音很重，老妈哭了。

　　老妈是个乐观开朗的性子，长到这么大，秦天从来没有见过老妈哭。

　　这是第一次。

　　老妈哭了。

　　老妈说，她接受不了。

　　似乎也不打算听他任何解释。接受不了就是接受不了，所以不想听，你干脆就别再说了。

　　把车停好之后，秦天坐在车里抽了两根烟。没有开窗，烟有点呛人，眼睛酸的厉害。

　　秦天掏出手机看了看，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非常想听到江北的声音。

　　像是要为自己增添一点勇气，哪怕什么也不说只是听一听能让自己安心的声音，拿着手机愣了好一会儿，秦天按下了江北的号码。

　　电话拨出后却响起了关机提示的声音。

　　秦天愣了愣，又拨了一次，还是关机。

　　没电了？

　　秦天没有再打，没有听江北的声音，接下来要一个人面对老爸老妈的紧张不安猛地又涨了几分，努力压也没能压回去。

　　拉开车门，狠狠吸了两口新鲜冰冷的空气。

　　那就这样吧。

　　客厅里没有人，阿姨也没有从厨房出来迎接，应该在老妈进门后就回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