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老王从板车后面走了出来,从上到下 一一是白色工字背心,围裙,平角短裤衩,腿毛,人字拖。他把烟头丢在地上,潇洒地用人字拖拧了拧,慢悠悠地收拾了板车,拉到了不远处的车库里,咣当推了进去。
陆容和老王走过生意红火的摊子前,大妈正在大声喝问谁的鸡排。
陆容:“她叫陈玉莲,早上在学校门口做粢饭,晚上炸里脊肉,我上学的时候她已经在这里做了7年,也就是说,她扎根城南已经11年了,11年风雨无阻。她家里有三套房,年收入100多万,我们放暑假的时候她去马尔代夫度假,她儿子跟我一样大,在美国念高中。”
老王深吸了一口烟,徐徐吐出,那气是如此悠长,甚至吹动了他所剩无几的秀发。
老王:“大丈夫不为五斗米折腰。”
陆容:“我妈有情况。”
老王身子一颤。
老王:“大丈夫何患无妻。”
陆容:“这句话我给你记着。以后再上我家,直接打死。”
老王的脚步顿了顿。
他是90年代的大学生,念纯文学的,内心敏感,性格刚直,在报社里做不下去,改开出租车。
他是有文人傲骨的,觉得开出租车不符合自己的身份,郁郁不得志,开车不积极,因此这么多年都没有靠开车发家致富。
年前老王惨遭抢劫,人没事,却对出租车得上pdst,到出租车公司把开了七八年的车还了回去,看了看银行卡里的余额:妈的我这么多年都在干啥?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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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断断续续干过很多活,都干不过一个月,月前入了煤炉和油锅,做起了烤串生意。
老王身在烤串,心在文学,经常思考一个问题:我学富五车,怎么沦落成这个b样?
想他当年也是名校高材生,研究俄国文学,捧着托尔斯泰的书在校园里走过,也有不少学妹脸红的呢。
如今都快四十了,钱没赚着几个,头发却一天比一天少。
还没有成家立业。
这么多年,老王的梦中情人渐渐从学妹,到少妇,到中年离异妇女。
陆容的母亲方晴是筒子楼一枝花,单身带孩,老王住在他家隔壁,梦里都想做方晴的隔壁老王。
陆容对此不置可否。中老年人的爱情,他做晚辈的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可老王存着做他爹的心思,他也不能让这个潜在的爹一直这么寒碜下去。不然若哪一天真给老王得逞了,别人说起来:“哟,校门口卖串的是你后爹?”他面上无光。
他后爹即使是卖串的,也得是卖串中的王者。
陆容驾轻就熟地走到菜市场。下班高峰期,菜市场里人头攒动,他依然推着他那辆吉安特女式自行车片刻不离身,这种地方的自行车跟丢在水里的石头一个样。石头丢水里还能听个响,自行车没了,那就是真没了。
陆容一边买菜,一边提点老王:“学校门口大家都卖里脊肉,你也卖里脊肉,你还是个新来的,没有性别优势、形象优势,你只有两种可能,在竞争中获胜。”
老王瞟了他一眼:“say。”
陆容:“一是降价,你比所有人都便宜,买家就会选择你。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一旦你打价格战,要不其他卖串的也降价;要不其他卖串的合伙孤立你,打你,把你赶走。”
老王闭着眼睛洗耳恭听,突然“嘿哈”一声,跳起来摆了个螳螂拳。
“神经病啊!”后面卖葱的妇女被他的手抽了一下,大骂起来。
老王立正站好,赶紧恢复了成熟稳重、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陆容警告地看了老王一眼,菜市场重地又是他说话的档口不要皮:“二是你提供稀缺货物,大家都不卖的东西。”
老王:“学校门口的炸串界卖什么是有共识的。贸然引入新品,顾客不一定接受。”
陆容:“不用担心这个,广受欢迎的新品,我已经给你想好了。”
老王:“什么新品?”
陆容:“配方三千。”
老王:“一个配方你要卖我三千,你抢钱?!”
陆容:“买卖讲究你情我愿。你不愿意,就捂紧自己的钱袋,抢不了你的钱。”
老王:“……”
老王:“便宜点!”
陆容:“我可以不收你钱。但你以后每卖出一份,给我10%的提成。”
老王:“卧槽。你当我傻。这肯定是3000买断便宜啊!”
陆容:“给我10%就算我入股,我保证你半年回本1年入店面3年开连锁。”
老王:“……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半年回本1年入店面3年开连锁,但我知道你是真能吹逼。”
陆容挑完了各种鱼,摆在自行车框子里:“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吧。”
老王想了一会儿:“你妈真有情况?”
陆容:“嗯。据我观察是这样。”
老王想了想,掏出支付宝:“3000?”
陆容不吭声。
老王:“3000就3000.”准备转账。
页面显示:余额不足。
老王换了好几张卡,均显示余额不足。
老王涨红了脸,对着陆容渐渐扩大的邪恶笑意,脑门上冒出了细汗,最后把手机藏到了裤袋里,忧郁地掏出了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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