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总是不自觉就神游了,直到感觉肩上一温,回过头来,发现顾问的手平放在他的肩上。
“送送我?”
此时,顾问已经穿上了西服外套。
“嗯,”明知点头点得有些卡顿,又答应一句,“好。”
话音刚落,明知感觉顾问的眼底像是多了一点笑意。
“在门口等我,我去跟林自打声招呼。”
明知除了点头和“嗯”,好像也没有别的能做了。
他站在正门盯着路面过了一会儿,顾问才从里边走了出来。
“有人接你吗?”
明知几乎是一看见他就问了出来,感觉像是这个问题已经在他脑中过了许多遍了。
顾问少见地顿了一秒,才回答:“我让司机在路口等我。”
“啊……”
顾问没有接话,耐人寻味地看着明知,想知道为什么是“啊”而不是“哦”。
但明知没有发现他眼神的微妙变化,因为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都在接下来高矮不平的石面坡道上。
明知第一次觉得,这座建在山丘之上的小城,不是对所有人都友好的,至少对拄拐者来说是这样。
“走吧。”
说完,明知便像在教堂门口那样搀着顾问,带着他一路慢慢地往下走。
顾问看着身边这个热心助人的年轻人,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好笑,又实在不愿意打击他的积极性,只好什么也不说,牢牢抓住他特地为自己空出来的左手,跟着他一路缓慢下坡。
离路口还有两个小坡时,原本昏暗的街道忽然亮了起来。
有四五辆小轿车一直静静跟在明知与顾问的身后,极其迂缓地前进着。
因这条街只有一车宽,路面站了两个行人,车便过不去了。但司机们没有鸣笛,也没有摇下车窗催促,而是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明知发现以后,连忙拉着顾问靠边停下,对司机点点头,摆手示意让他们先行。
后面的车驶过去后,狭窄的街道又暗了下来。
顾及到过路车的感受,明知松开了顾问,好脾气地跟他解释,说路窄车多,他们不应占道,问他可以不可以靠墙边慢慢走,还跟他重申了一遍自己并没有觉得搀着他很累的意思。
对此,顾问不得不再次学着他上次的语气,点点头,说可以。
这个时候,明知原本是站在他的身后。见他一往下走,立即大步跨到了他的身前。
顾问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像是在等他的回答。
明知有些孩子气地朝他比划两下,解释道:“我走前面,这样,你摔下来,我还能接住你。”
顾问不想让明知发现自己在笑,用手轻轻把他的脸拨回前面,提醒他:“看路。”
于是乎,两个人沿着坡路,一前一后,贴着墙走。
就像是雨天忘了带伞,只好把书包挡在头上,挨着屋檐缓慢前行的两个大傻瓜。
路口的两旁种着高大的棕榈树,在陈旧的路灯下,人与树的影子叠在一起。
车子停在路边,和周围的古老建筑一样,沉默得很自觉。
明知小仰着脸,对站在自己面前的顾问说:“那我就送你到这里了,飞行愉快。”
说完以后,他还向顾问小幅度地挥了挥手,挥完手后才觉得这个动作有些傻气,又默默把它藏回到背后。
然而,顾问似乎并没有很在意这个,他就静静站在明知面前,既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半分钟过去,明知不得不开口问他:“怎么了吗?”
“明知。”
顾问蓦地叫了他一声。
明知:“什么事?”
“你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友好吗?”
顾问的语气当中透着与以往都不同的认真,令明知有种感觉,自己如果没有经过仔细思考就回答这个问题,会是一件很不尊重他的事情。
于是,他带着自己对这三天不全面不客观的记忆,以及对顾问所提出的“友好”定义的思考,兀自陷入了沉默当中。
就这样,小半分钟又过去了,明知才给出了答案。
“好像,也不是。”
透过在树影中夹缝生存的路灯,明知仿佛看见,站在棕榈树下问他问题的顾问,与中学时站在教室门口,主动跟他打招呼的那个顾问,无声重合在一起。
“这样的话,我们可以交换联络方式吗?”
话音一落,周围忽而起了阵风。
与此同时,明知又闻见了顾问身上,那种冷水一般,清晰稳定的气息。
***
忙碌而充实的一天过去,林自惬意地侧躺在床上,看着他亲爱的新婚妻子对着镜子耐心涂抹,隔着老远,还能闻见她身上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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