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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争虹。
裴衔意的腿伤还未痊愈,谢知扶着他,瞟了眼裴衔意的表情——没那股针锋相对的意味了,看来宋淡所言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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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不针对了,也不热情,不咸不淡的,还不如之前。
进门时孙阿姨正在准备早餐,听到门开的声音,探出头一看:“裴先生,谢先生,你们什么时候出去的?哎,来客人啦。”
谢知向阿姨颔首,示意她不用来管,扶着裴衔意坐上客厅沙发。
裴争虹观察着裴衔意的神色:“醒了?”
裴衔意懒懒点头:“您老来蹭早饭?洛姨呢?”
“酒店里。”
“她也来了啊。”
裴争虹嗯:“她硬要跟来,不过你状态不明,她不好来看你。”
“替我谢谢她,”裴衔意仔细捂着谢知的手,稍稍抬了抬眉,“这趟过来,去看我妈了吗?”
“看了。”
“那你们回去吧,烂摊子我自己收拾。”
看着他平淡的样子,裴争虹眉心反而蹙紧了:“小意……你是不是还对我有怨念?”
“没有。”裴衔意答得干脆利落,“您和洛姨组建了新家庭,我也有自己的家了。该放下的是你,不是我。”
裴争虹沉默下来,片刻,看向谢知:“劳你照顾他了。”
说完,他也没留下来吃早饭,就像只是来确认裴衔意的状态的,起身就走。
裴衔意也没挽留。
谢知偏头看着他:“洛姨是你的……后妈?”
裴衔意笑了笑:“嗯。”
“她……”
“她是个很好的人。”
意料之外的回答。
谢知茫然地眨眨眼。
黎葭小学时,父母因小三插足离婚,黎父娶了那个小三,后妈天天挤兑黎葭,想把他赶出去,将家里那点薄产攥在手心,给自己的孩子留下。
而黎父也偏心,所以黎葭年少时过得很不好,脸上常常青一块紫一块。
所以谢知对“后妈”这个角色有先入为主的负面印象,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这对父子的糟糕关系皆因此人。
裴衔意沉吟着,陷入了回忆:“洛姨是个很温婉知性的人,和我妈不一样。我妈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我爸和她只是商业联姻而已。”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话音停滞了片刻。
他眉骨高,眼窝深,笑起来一腔玩世不恭的调调,不笑时却显得神色郁冷,沉得让人喘不过气:“他们都是骗子。”
在他面前,他们会装出琴瑟和鸣的恩爱模样,尽心尽力去表演,骗过除了他们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小时候的裴衔意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子,他天生有种浪漫情怀,骄傲父母那么相爱,而他是他们爱情的结晶,拥有最好的家庭。
直到九岁,裴衔意偷偷给父母准备结婚周年礼物,悄么声摸去阳光房,想给他们一个惊喜时,却听到他们公式化的对话——
“等小意十五岁就离婚吧。”
“这些年麻烦你了。”
“客气。”
“小意的归属问题也需要讨论了。”
“联姻前就商量过,孩子给我。”
“抱歉,我希望他能留在我这边,林氏需要一个继承人。他外公愿意划分出百分之二的股份当做……”
九岁的小孩儿茫然地蹲在角落里,睁圆了一双眼,滚烫的泪水大滴大滴落下,连滚带爬、狼狈地逃出了后院。
裴衔意把玩着谢知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复述父母的对话,语气冷静到冷酷——谢知毫不怀疑,这就是裴衔意的父母提起他时的语气。
仿佛是在讨论一件商品,商量一份合同,在谈判,在交易。
而不是在说他们共同抚育长大的儿子。
谢知忽然想起自己的爸爸妈妈。
偏执溺爱的父母,漠然冷酷的父母。
两个极端。
他们在不同的家庭环境里长大,所受的影响像深扎在灵魂里的根,一辈子都没法连根拔除,只能任由那根肆虐生长,偶尔疼痛,偶尔冒出。
谢知反握住他的手,在那只素圈上轻轻蹭了蹭。
裴衔意回神,冲他弯了弯眼,示意自己没事,思考了下,继续讲下去:“不过没等我十五岁,我妈就患病去世了。”
之后裴争虹遇到真爱,将那个温柔的女人接回家。
他发现那个“家”没有他存在的位置了。
“小孩子嘛,总觉得全世界都欠自己的。我那时就开始闹,逃课、打架、飙车,怎么叛逆怎么来,浑浑噩噩地混到高三。”
说到这儿,裴衔意忽然笑得无比温柔,望着谢知:“那年我遇到了你。”
谢知溺在这股温柔里,不解:“可是那时我没见过你。”
那年谢知读初三,独来独往,孤零零的,意外发现学校里有个废弃的音乐教室,里面桌椅层层,讲台上有一架被遗忘的钢琴。
他就在午休时,去那里弹琴。
在那里,他可以不受束缚,随心所欲。
但谢知不知道,这地方其实是有主的。裴衔意逃课后常去那个教室,躺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睡觉。桌椅太多,他没有注意到教室最后面有个人。
某一天,裴衔意睡得正沉,忽然被悦耳的钢琴声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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