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鹌鹑 作者:它似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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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HE 现代都市 破镜重圆 相爱相杀 年上

  “那里,那是什么,”有学生突然开口,好比发现了什么宝藏,“那里写了杨老师收!”
  杨剪松了口气——还以为女孩儿们的秘密被哪个浑小子揭开了呢。
  “对啦,就是送给杨老师的礼物,”徐荔循循善诱,“杨老师大半夜的,绕过好几座大山,到县城取回来这些,再把它们当做礼物送给大家,我们应该怎么样?”
  “谢谢杨老师——”孩子们齐声道。
  排在杨剪面前的小男孩——十五岁才读初一并且总是画不出受力分析图的那个,笑得脸蛋红扑扑的,在被拍肩膀时,摸了杨剪眉毛一把。
  “老师也笑一笑嘛。”他小声说。
  我没笑么?杨剪想。
  徐荔正好把人逮住,道:“曲比日,最近你听课很认真,上个星期我们才学过一首诗,专门讲我们蜀道的崎岖峥嵘,不可凌越,你来讲讲它的第一句是怎么说的?”
  曲比日脸更红了,愣在原地嗫嚅,求助似的望向杨剪。杨剪暗自叹气,学过太久,一时间他只能想起诗名,其他也记不起了。
  班长在后排高声救场:“噫吁嚱,危乎高哉!”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孩子们一同背出了下一句。
  杨剪有点意外,这群小鸭子学语文的劲头还真是强!也就只有在自己示范实验或是模拟某些奇怪现象的时候,他们能对物理这么感兴趣。
  物理明明是门优美的学科啊,美极了,爱因斯坦把它学得比其他人都明白,再讲宗教感情,就说是“以其最原始的形式接近我们的心灵的最深奥的理姓和最灿烂的美”,阿西莫夫当然也用了物理学原理说明,科幻的奇诡宏大不仅存于幻想……他又在想那些书了。
  寄书的人关心他的嗓子,他的血,他的大脑。
  他不愿再往下想了。
  似乎上周的进度也就只背了这么两句,徐荔又开始趁热打铁地介绍起此诗的创作背景,什么恢弘的浪漫主义代表作啊,什么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啊……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杨剪又捡回了两句。他想那条悬在江上的盘山路的确是难走。再就是……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
  接下来呢?
  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杨剪把又一册练习本放到一双稚嫩的期待的打开的手中。
  徐荔还在讲,李杜李杜,杜是杜甫,李就是我们这首诗的作者,他是谁呢?
  问题太简单了,提示到这份儿上,一呼百应。
  杨剪听到这个名字,也偏偏在同时,想起了下一句诗: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使人听此凋朱颜。
  以前挂在嘴边的倒背如流的,这是才想起来啊。是吗。
  杨剪仍然觉得自己是个记姓很差的人。
 
第48章 三万里风
  二零一一年六月二十一日。
  下午两点。
  烈日暴晒。
  李白钉在贴满棕红色瓷砖的校门前,仰脸望着头顶四个大字——青岗中学。
  上课铃正在狂响。
  他与校舍之间隔了一个CAO场,但这CAO场实在太小,铃声一停,李白甚至可以听见教室里的吵嚷声,一个门,两个门……和印象中一样,那排小平房的确只有四间教室,光线太刺人,李白细眯起眼睛,还没来得及看清每扇门里的情况呢,一个小男孩“噌”地从他身旁蹿过,径直奔向第二间,带起一路的尘土,又在门前紧急刹车,站军姿似的两脚一跺。
  这间小小的学校已经完全静了下来。
  “杨老师!”他气喘吁吁。
  “给妹妹煮药,我来晚了!”同时嗓门嘹亮。
  李白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听错。
  他看见小男孩走进那个黑乎乎的门洞。只怪阳光太亮了,他依然看不清门里的任何。汗水滑落额头,蛰进眼眶,膝盖上方才在村口躲狗摔破的伤口嵌进砂土,隐隐作痛,他发觉自己迈不动步子,也在这一天以内第十一次想到,如果年初时,在那曲,祝炎棠的腰没摔断,那么现在的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
  跟剧组跑了这么多年,北疆非洲秦岭深处都跑过了,那曲还是头一个让李白病了一周才适应环境投入工作的艰苦地界。从一零年夏季开始,主要拍摄地就在靠近唐古拉山脉的怒江源附近,平均海拔在三千米以上,《三万里风》,那部讲述知青宁为玉碎殒命山崖的文艺电影,也让李白头一次当上了正规化妆师,能在片尾演职员表里一闪而过的那种。
  或许可以说是前些年工作经验积累的必然结果,但李白心里更偏向于去相信——这其实都是运气。他作为二号化妆师,主要负责男一号的化妆造型,为什么要他这样一对一服务,造型难度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男一脾气古怪,却是本片主要投资商谢氏传媒正捧的红人,处女作就直接拿到一番,戛纳级导演摄影配置,老板还把自己公司出的影后影帝请到这高原来给他搭戏。祝,炎,棠,这本就是个听起来要大红大紫的名字,其人更是神秘莫测,年仅十九,身世不详,只知道是香港同胞,在美国待过,但普通话说得毫无破绽,并且相传刚开机就气跑了在业内名声赫赫的一号化妆师,这才落到李白这个骂半天也回不上半句牢骚的软包子手中。
  更让李白坚信自己撞大运的是,祝炎棠好像被冤枉了。他只不过是长得过分俊美,笑起来艳而不妖,不笑时就骤冷到凌厉的程度,仿佛能带低周围温度,让人不敢亲近,真正相处起来其实挺有意思,稍微有点神经质而已。
  也不知怎的,他们两个就迅速发展成了可以偷偷给烟的关系——祝炎棠的老板是严禁他抽烟的。李白躲在湖边独自锻炼肺活量的时候,祝炎棠偶尔会偷偷凑过来,从他的烟盒拎走一支廉价的南京,抽得比他还费劲,硬是咳得眼泪汪汪,却乐此不疲;作为交换,李白也能在祝炎棠通宵练台词的夜晚溜进他支在导演组旁边的保温军用帐篷,蹭点他昂贵的护肤品,也用他的新款iPad打游戏,而祝炎棠往往投入太深,时常如在镜头前般忧郁,甚至泪流满面,不跟他搭话,也不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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