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味道并不浓烈,却缥缈得撩人,往往只在鼻尖一晃而过,于是你拼命地闻,像只用力凑在人脚边的舔狗。
实不相瞒。
我就是这样的狗。
但现在我有机会,可以一次闻个够,然后就此戒断,重返人籍。
我拿起衣服,把脸埋进去,吸了一口。
咔嗒一声,门开了,原彻握着把手:“我忘记拿餐卡……了。”
我申请做狗,就现在。
做人好难啊。
就算命运扼住了我的气管,我也要艰难地无氧呼吸。
我装模作样地又吸了两下鼻子,先发制人:“你是不是用了我的洗衣液?闻着好像啊。”
有理有据,科学甩锅。
原彻有点犹豫地开口:“这衣服是我从家里带来的,还没洗过。”
妈,对不起,儿子不做人了。
原彻又说:“可能我们用的是同一种。”
我还是生龙活虎一条好汉。
经历了这样劫后余生式的尴尬,没有任何事情能撼动我坚强的内心和坚韧的面皮,我三下五除二,趁原彻拿卡的功夫把衣服换好。
我俩一起下楼,大家已经在楼下大厅三三两两集合,可能是同学们的装备太过争奇斗艳,对原彻的精神世界造成了极大污染。
我发现,他走路,顺拐了。
这怎么可以!
原彻的形象由我来守护!
我小声说:“原彻,你同手同脚了。”
原彻心不在焉地问:“嗯?你说什么?”
我说:“你顺手,不是,你拐脚……算了,你站在这,看着我走。”
我抬左手,迈右脚,顺利地从楼梯上一脚踩空。
我回头,我的手有自己的想法,它以为可以救我于危难,于是在空中抡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准确抓了一下我身后,无辜且搞不清楚状况的原彻,的脸。
原彻睁大眼睛,出色的反射神经立刻上线,他就势拉住我的手,往回一拽。
并没有什么卵用。
在复杂得可以做物理大题的力的交互作用下,我们撞在一起,从楼梯上摔落,我的鼻子磕在他的下颌,一股腥味自鼻腔中喷涌而出。
这电光石火一瞬理应眨眼即逝,我除了对自己即将扑街的事实无能为力外,能够看清所有细节。
原彻,这位神仙一般的男子,他向后飞起一脚踹在楼梯扶手上,似乎想借力干些什么。
很快我就清楚了,他给了我一个向前的加速度,我摔飞出去。那条木质扶手在他脚下吱呀惨叫一声,轰然连根拔起,落在一楼的音响上,砸开开关播出了一段优美的轻音乐。
万幸没砸到人,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
我在众目睽睽之下,飞扑在大厅的沙发上,沿途带倒几个花盆,花瓣飞了满天,我摔得眼冒金星,鼻下流出两条血柱。
大家哗然一片,几个同学迅速把我拉住。
男班喊:“有话好好说,不准打架!”
我揉揉错乱的五脏六腑,疼得说不出话。
原彻被几个人挡着,根本看不见,只听有女生在叫:“天呐!原彻你怎么了?快,快去拿医药箱。”
这么严重?不会撞着脑袋了吧?
我火速站起,几个人死死按住我。
“别冲动,冲动是魔鬼!”
“别生气,生气给魔鬼留机会!”
我拼命挣扎,咬牙切齿道:“你们这群魔鬼,让我过去!”
体委在我旁边大喊:“就算你们撞衫,就算你长得不如他,你也不能下如此狠手再补刀啊!”
你可闭嘴吧。
生委也喊:“不行,你流血了,得赶紧止血!”
是啊,再不止血我的鼻子都要好了。
那头也乱起来,“别动别动,会留疤的!”
外围的同学更乱了,有人去拿医药箱,有人只能听形式七嘴八舌地劝两句。
这时民宿里另一队旅游小团下来,看见我们一群人在下面,音乐花瓣,群情高亢,不知哪位大哥喊了一句:“接受他!”
这一声如平地惊雷,唤醒了人类没事就爱瞎起哄的天姓,他们全团都跟着喊:“接受他!接受他!”
外围的同学不甘示弱,甚至有节奏地鼓起了掌:“兄弟,抱一下!兄弟,抱一下!”
那些人更进一步,开始跺脚:“兄弟,亲一个!兄弟,亲一个!”
现场如同大型敲打乐演奏会,洋溢着节日的欢乐,打架的气氛荡然无存,也没人拉架了,大家自觉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