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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花作者:云雨无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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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HE 甜宠 搞笑 小甜饼 情投意合 短佩小说

  “你看没看着小花庚的鞋?”他顺口说起。
  折枝圆眼睛溜溜转,他穿着件夹棉花的长衫,胸口绣的是黄色花鸟,他靠在榻上,出了口长气:“我那时候都没鞋穿呢,钱师傅的抠,你还不了解?行了行了,有命总能出人头地,没命,谁还在乎鞋不鞋的。”
  盛星板着脸,随后又挤出一个热烈的笑,他也学着折枝的样子,出了口长气:“你啊,站着说话不腰疼。”
  前院的棚子只盛得下嘉宾和亲眷,那些穿旧棉袄的兵,都被管家催着,到后院去喝酒划拳了。盛星是被折枝扯着落座的,他俩加上钱四代,算是晓昏班今天受优待的人,可钱师傅一丝不苟惯了,不吃席,在后院将那帮横冲直撞的小戏子管着。
  大碗、炒菜、羊肉锅子,满桌佳肴丝毫不含糊;和折枝挨着坐的肥胖的老妪,自称是将军的接生婆,她晃着那张肿起来的黑脸,给整桌人讲柯钊生母难产暴毙的事儿。
  折枝捂着口凑到盛星耳朵边上,悄声说:“嘎嘎乱嗷的母驴。”
  盛星没憋住笑了,他拍自己的大腿,弯着嘴角,轻飘飘吐出几个字:“公驴不答应。”
  两个十八0九的戏子,在人堆儿里生得最美,他们笑得像银铃,像撞碎着一块凝脂般的璞玉。太阳升到了最高处,暖黄色的光芒刺眼,雪水正顺着青瓦的屋顶,淅淅沥沥往下落。
  柯钊的主桌上,围坐着商人政客,盛星在棚子的角落里抬抬下巴,终于看见了柯钊的正脸,他感叹:“嚯,威风。”
  “听说这府上没太太?”折枝斟上了酒,手指抚着粗糙的瓷盅,说,“小盛星,你小心人家瞧上你了。”
  在风流场子待久了,张口闭口都是恬不知耻的浑话,盛星只管笑闹,用手推他,说:“不卖身,不卖身。”
  盛星没去给柯钊敬酒,他可不想风风火火挤得一身汗污;今晚上得和折枝登台,唱《寿山会》,盛星穿着件短的小衫,从厢房出去,找个地儿撒尿。
  院子里还是稀稀拉拉的一些兵,他们在大冷天里吃酒,发出粗野奔放的笑声,双颊舵红又干涩;屋檐下头,沾了泥污的台阶上,坐着个举酒壶的人。
  一只红卤的油汪汪的大鸭腿,看着真香,江菱月弓着腰在那儿啃,一心一意地啃;再吞两口滚烫的锅头酒,他终于把一大口肉咽下去,喉咙鼓动了几下。
  盛星迈腿,下了台阶。
  那是一双淡漠的眼睛,盛星看着他,不自觉地微笑,可一壶记忆,比酒还烈,就突然洋洋洒洒地,倾注进脑子里;盛星忙乱地把眼光收回来,往前走。
  “盛星,嘿!”冷淡的嗓音,染着微醺痕迹,一颗坚硬的石子,被投在了盛星脚边上。
  院儿里背光的地方,雪水又凝成薄冰,屋檐上挂着长而尖锐的冰溜子,盛星扯了扯小衫的衣襟,颤颤巍巍地,转身。
  江菱月不说话了,一口肉咬在牙齿上,他那一头墨色的头发,和墨色的眸子一样亮;嘴巴油润润的,颜色真浅。
  头顶是太阳泻下的逐渐偏斜的光束,盛星的衣裤都是光滑的绸子料,绣着细碎的紫花;而江菱月,一件深色的夹裤,白衬衫外面披着件发白的士兵外衣。
  大冬天的,看一眼就觉得冷死,盛星腿颤了颤,说:“我得去方便,你吃着喝着。”
  盛星细腻白净的脸颊上,再次堆起那种蜜糖质感的笑,虚假可也舒适,眼睛弯成黑色的拱形。
  可江菱月站起身就走了,挺拔的身体从房檐下穿过,出了院子,往外面去。
 
第二章 金双堂往事
  白料涂饰的三层洋房,在夕阳下闪着春雪一般稀薄的色泽,花园里的残枯的花枝堆叠成土色的云,只有小缸里两颗黑松是青色的;雪水渗进的松软的地里,在将晚时候冻成僵硬的泥壳。
  洋石灰的路,从正门延伸。
  凌莉润踩着红色的短跟皮鞋,腰搭在白漆的窗台上,她淡粉色嘴巴一动,说:“冻手的活儿该小丫头们放在心上,这大冷天儿的。”
  俏丽温和的声音,像是白色的扇着翅膀的蝴蝶,飞来了。素色睡袍用香水浸染,凌莉润那一把纤腰,被淡粉色的绸带松松勒住,髋上的骨头在光润布料里轻轻晃。
  面前站着的,是个不会说话的人,她个子盖过凌莉润两寸,可缩着脖子不动,那一双指节粗大的黑手,始终微微拱着。
  “愿没,得学会管人。”
  愿没大脸盘,凸起的鼻梁上横着一道粉色的疤,它像是埋在皮肉里的狰狞的线,谁搭手抽了一把,导致那一寸长的皮肤皱得歪歪扭扭。
  凌莉润梳着斜分的卷发,脸上是细眉毛大眼睛。她扬扬尖下巴,终于把这口气叹了出来,说:“拿出杀人那把手来,不行么?”
  黑色院门的开合,像是夏天里破碎的雷,凌莉润仰着腰往窗外望了一眼,又眯起眼睛去细看,她一把抽开腰带上的活扣,无意地悄声:“你下楼,先生好久没回来了,今天得好好会会。”
  展开的衣襟晃晃荡荡,里面什么也不穿,愿没突然笑了,她捂了嘴,鼻子上那寸疤温柔地跳动,颊上两团红晕。
  “笑什么笑。”凌莉润也笑起来,她拢了拢衣襟,把高壮的愿没塞到门外去了。
  愿没一个个步子都轻快,她手掰着白色欧式的楼梯扶手,忽而脚下一乱,差点儿从楼梯上滚下去。客厅里站了一屋子的人,跑腿儿的蓝色棉袄,配黑裤黑鞋白袜;武打的是黑衣和绑腿;还有斯文的穿西服大衣的,圆头皮鞋锃亮,实则,腰上别的不是匕首就是手枪。
  沙发上坐着很久没见的陈岳敏,他睁着一双入神的眼睛,大衣帽子,都不在身上,只是白衬衣和暗纹的西装马甲,还有领带。
  愿没在这里,像一个游魂,她时刻僵着的一张脸,没任何表情,看着有点痴傻;没站立一刻,就垂着胳膊去厨房了。
  陈岳敏刚把琼城最大的赌庄收入囊中,他在外顶着实业公司老板的帽子,私底下养着凶恶横行的三千多人。
  鸯帮早些时候在江南民间传教,这中间大起大落,祠堂转辗了上百个地方;到陈岳敏这里,鸯帮第一回 把改姓写进了帮规,即便生在风云变幻的高处,但那些刻薄的小话仍旧传得进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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