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焰像个闺门小媳妇一样,哼哼唧唧问江渝在研究所睡得怎么样,吃得怎么样——反正他睡得一般,吃得也一般般。
“你怎么这么狠心啊......”过了会又小心试探:“你不会还在生气吧?还是变相在跟我冷战?”
凌焰开始心慌, 忍不住跟人讲道理:“江渝,我跟你说,你可不能再渣下去了。人家夫妻吵架,床头床尾的事,咱俩也抱着睡了一晚,那件事算翻篇了行不?”
江渝拿着手机不知说什么,无奈笑了声, 闭眼按了按眉心,“没跟你冷战。就这两天忙, 你好好训练,周四我就回去了”。
凌焰哼哼。
一旁纪林推门出来, 见江渝靠墙打电话,便小声说了句:“师兄我先回去了?”
江渝点头。
档案库这边很少有人来,纵深架构,一排排的架子延伸到最里面。灯没全打开的时候, 压根看不到尽头。间隔的走廊空旷无比,纪林的声音带着些回声。
电话那头的凌焰像巡视领地时骤然警觉的狮子,鬃毛竖起, 又凶又横:“谁和你说话呢?”
江渝顿时笑出了声,仰头靠上墙壁,微微眯眼注视着头顶有了些年岁的灰白壁灯,语气里笑意浅淡:“我师弟。你脑子整天想什么?”
隔着电话,江渝的笑声羽毛一样轻柔刮擦着耳廓,凌焰没说什么,心里很不舍,过了会苦巴巴道:“那你早点回来。”
“嗯。”
凌焰想再说些什么,又担心江渝没时间,他知道周四有个挺重要的会,犹豫道:“那我挂了......”
江渝之前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一些情侣一通电话能打那么久——和曾芹在一起那会,曾芹很少会在江渝忙的时候打来电话,更不会一连发好几条短信,就为了让他有空给她回个电话。
这个时候,江渝有点明白了。
听着凌焰的声音,一字一句都是不想挂电话的明确暗示,坦率得直触心底。
江渝没有挂电话,起身往外走,随口道了一句废话:“你回家了?”
心情低落的凌焰闻言愣了下,转瞬兴奋不已,“嗯!”
江渝轻笑,“今天训练得怎么样?”
像是触发了什么黏人开关,凌焰语气里全是雀跃,在客厅走来走去,眉飞色舞,“没问题,和以前一样,我还是最厉害的那个!”
江渝又笑,出了档案库,就是直梯,江渝绕过,往楼梯口走去。
几分钟里,两人都没有说话,听着各自的呼吸声。
江渝握着手机走了一段路。没有直梯,他需要绕到主楼正面,再坐电梯去会议室。
晚上九点多,研究所到处都亮着灯。有彻夜做实验检查实验进展的工程师,还有连轴开会的研究组。
凌焰打开江渝卧室的门,扑到在江渝床上,往枕头方向拱了拱,闭眼仔细嗅着江渝留下的气息。
“你在闻什么?”
江渝刷卡重新进楼,滴的一声,自动门缓慢向两边打开。
“闻你啊。”
凌焰把江渝枕头搂怀里拍了拍,哀怨道:“孤枕难眠,我每天都抱着你枕头睡觉”。
江渝进门一个不稳,差点卡门缝里。
“凌焰......”江渝好笑,“你能不能成熟点?自己睡觉很难吗?你是不是还要我回去给你唱摇篮曲?”
“这倒不必。”
凌焰仰头望屋顶,神情认真,叹息:“你早点回来就行。也不要在外面七搞八搞,为夫就很心安了。”
江渝:“......挂了。”
凌焰大笑。
周四评议会定在上午九点。
参加会议的除了瞿教授和吴主任,还有另外三位资深国防工程师,一位军工标准研究员。
会议涉密,纪林负责把所有整理好的材料搬进去后,就蹲在门口和王进大眼瞪小眼。
整场评议会的流程很简单,只是江渝在给评议组汇报的时候,擅自将报告后的“归档分析”改成了“可行姓分析”。
吴主任拿到手一脸惊讶,望了眼神情如常的江渝,连忙翻开面前的报告。
瞿教授脸色不是很好,但也没有说什么,跟着低头去看报告。
失误原因的归纳和分析是个大工程,而更大的问题在于,如何将这些负面转化为可行姓的说服证据。
江渝承认目前他还没有准确的建议,两年前失败的“三期试验”又直接将这条路堵死了,所以在汇报结束的时候,瞿教授抛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瞿教授合上最后一页,盯着江渝一针见血道:“你这些失误一条条码得清楚明白,然后你在封面上说是可行姓分析,江渝,可以解释一下吗?”
吴主任在旁忧心忡忡,满脸都是“你看我说什么”,接着又是“你小子怎么这么倔呢”,最后拧眉撇嘴,神情里透着“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唏嘘和心疼。
接到问询的江渝没有反驳什么,转身继续下发一共打印了六份的报告,然后在每个人拿到那薄薄一张纸后瞬间集体静默的下一秒,开口冷静而条理:“可行姓分析是基于失误点的掌握。我现在不敢给出完全合理的方案,只是希望各位老师考虑下我的建议。”
长久的静默。
一张纸的建议,瞿教授从头到尾看了三遍,抬头目光炯然,一字一句道:“你要放弃‘三期’,重新设计?”
“对。”一声掷地。
江渝眼前突然出现自己父亲那八百页的三期手稿,有些字迹不知被反复修改了多少次,一重影子叠着一重,从尖锐到圆钝,一遍又一遍。
江渝的声音好像只是在确认一个极简单的事实而已,一个让在场的人都没回过神来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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