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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面喝酒,说话,一面往回走。
“秋哥是个笨女人,笨到老关用一套假牙就把她打动了。我跟你说过吗?老关年轻的时候搞过一阵子浪漫主义,跑去当游医。别人古代的游医能文能武能悬壶济世,他只会拔牙镶牙。他到成都的时候,遇到秋哥,给秋哥她妈整牙齿。为了老人家舒服,据说他奔波了好几家同行,还飞了两三次外出。秋哥觉得他对老人真好,真有耐心,人帅心善。”
“老关其实只想钓她而已。”
“老关钓完她,就走了,什么也没留……哦,留了我。”
“秋哥后来追着他跑了好几个城市,直到发现他有家室,才不追了。那时候我在她肚子里三个月,可以打掉,她死心眼,没打。和老关大吵了一架,跑回娘家养肚子。所有人都骂她她不管,生下我以后,在家里呆到我满月,就带着我出去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了。”
“她总是把我丢给别人管,亲戚,邻居,什么都有。我小时候一直觉得,虽然我们住在一起,我叫她妈,但我们俩不熟。”
“她做过很多事情,烧烤摊小妹,烧烤摊老板,大排档老板。我上高中的时候,她开了一家挺大的饭店,遇到做厨师的李浩。我一到十八岁,她就想嫁人。”
“她和李浩搞婚礼那天,我偷了她五百块钱,逃课买票跑去榕安城,找老关。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找爸爸,但那一次,我忽然觉得我就要没妈了,我得认识一下我爸。”
“我到榕安那天晚上,去根竹园找关医生牙科诊所,看到老关一家其乐融融。然后我干了这辈子最坏的事情之一。”
“我跑进去,喊他爸。然后就下雨了,我——”
关江忽然停顿。
杜景舟还来不及表示困惑和疑问,天上便骤然劈过一道闪电,片刻后跟着雷声。一场疾雨显然就隐藏在这雷声之后。回忆和现实,好像奇妙地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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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们都已经喝了半瓶米酒,走了一半回程。互相对望,彼此眼中都晃晃悠悠地飘摇起某种复杂的意味。不尽相同,但已经勾勒出对得上轮廓的记忆。
为自己的猜想,杜景舟脑中轰响不亚于刚刚的雷声。然而他来不及开口核实,雨便敲打下来了。
它下得很急,很大,就和年少记忆中的夜晚一样——就连醉意,也相差无几。
“快跑!”忽然有人拉住他的手,是关江。
他紧紧握着他的五指,拉着他跑起来。
雨水劈头盖脸,混合酒精的迷醉,让人觉得世界特别不真实。农村的路上缺少路灯,原本这条路靠村民家里的灯光撑起外面的光线。如今雨落下来,村民们好像集体得到该熄灯睡觉了的信号,纷纷关了灯。路变得黑暗无比。
“关江!”杜景舟突然大喊他的名字,“别跑了。
他拖住他,停下来。他们喘着气,相对而立。
又有闪电劈下来,雨夜获得短暂的亮光。那道亮光刚刚划过关江的脸,斜着切出他的一双眼睛。眼尾上翘,眼神迷离,捏着一丝笑意。好漂亮的桃花眼。
关江说:“是我。”
杜景舟盯着他,问:“什么?”
“是我!”关江的拇指掰开他的拇指,然后其他手指渐次撬开其他指缝,变握为扣,身体凑过来,像是要把他整个人笼罩起来似的。
他在他耳边说:“杜景舟,我是你的第一个。”
闻言,杜景舟的身体里好像传来某种遥远的、熟悉的,甚至一度堪称魂牵梦绕的疼痛。
他感到难以言说的痛楚,就来自身体深处,但要认真说,又讲不清是哪里。这很奇怪,他自认为对人体了如指掌,现在却找不到身体里到底是哪儿在痛。
兴许是因为,这份痛楚同时被痛快纠缠变形了。那么,痛快又来自哪里?
“专心。”他的脸被掰回来,正对上方。
没有被强迫,事实上,这只仍然落在他脸庞上的手堪称温柔。但他仍然感到一种陌生的、不适应的被掌控感。有一点点别扭。不过,也还没有到令他反感的程度。
房间里留着一盏灯,灯光是橘红色的,暗暗的。也许是因为痛,他觉得不太能够集中精神,以至于看着对方的视线不怎么明朗,几乎看不清脸,光看见一双眼角细长上扬的眼睛了。
“你长了一对桃花眼。”他说。
对方轻轻笑了一下,“不好看吗?”
好看。他动了动嘴唇,做出嘴型。
对方俯下丨身来,仿佛是为了让他看清那双桃花眼。但鼻尖和鼻尖几乎抵在一起,视野暗而茫然,呼吸很近,对方说话的气声很轻:“疼吗?”
他撒了谎:“不疼。”
“你不用这样,可以对我说实话。”
他想了想,点了点下巴:“有一点。”
“慢慢来。”
话毕,果然慢慢来。
身体里的痛沿着肌肉,顺着骨骼,轧过每一条神经。痛变成麻,麻变成酥,酥变成某种……说不清的快乐。这种快乐如此盛大,出乎他的预料,遍布他身体的同时也风驰电掣地掠过他整个青春,踏碎多年的迷惑和幻想,结结实实闯入灵魂沸腾的禁地。
脚趾头蜷曲、腹部不由自主痉挛的时候,他想,“对了,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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