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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路的伤全在上半身,此刻坐在凳子上像个布娃娃一样任由医生替他处理着伤口,他的视线越过身前几个替他包扎的医生,落到了站在门口的江彻身上,张开嘴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发出声音,最后等围在身前的医生散开了,他才醒来似的,木讷地看着江彻。
江彻走进来,皮鞋在地板上踩出并不清脆的响声,“我在问你话。”
“江路,”江彻抬起手轻轻按在江路受伤的那边肩膀上,为了方便处理,江路脱光了上衣,此时以往自残的那些伤痕在白炽灯的照耀下一览无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我晚去一秒,你和谢临君会怎么样?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冲你开枪么?因为你是个oemga,刚分化的omega,在外国那些变态眼里值天价。他们怕搞死了你,一分钱都拿不到。到最后他们才想要杀了你,但那时候已经晚了……”
江彻见江路的眼底恢复了些神采,松开手,继续道,“你想过么?你们为什么不能用更聪明的方式和他们周旋?你们赤手空拳,拿什么去打别人?你已经十六岁了,你……”
江路从那一大段话里提出了自己的重点,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江彻,喃喃道,“谢临君呢?”
“在急救室。”江彻失望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走了出去。
江路没有再回话。等江彻走远后他才站了起来,缓缓朝着急救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急救室外面站了不少人,一个警察看见他赤.裸着上身,还好心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你们今天很勇敢,如果不是你们拖住了他们,我们可能要过更久才能找到……”
“不要说了。”江路抬头望着急救室上方亮起的灯,轻声说了一句。
他分明处在人间,却永远都感受不到暖意。这里到处都是冰冷的鬼祟飘荡,逼得他从脚趾到头顶发丝都凉得吓人。
医院的走廊永远静得可怕,连呼吸略微急促些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高跟鞋的声音急躁地由远至近,冉秋妤终于得知了这件事并第一时间来到了医院,急救室门口,她不出所料地看见了那个她最不想看见的人。
“警察同志!”冉秋妤抓住一个警察的手臂,慌张地问道,“我儿子、我儿子他……”
警察差不多能推断出女人的身份,此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医生会尽力抢救的。”
江路站在一旁,近乎虔诚地望着急救室上方的灯。冉秋妤再次看了眼江路,胸腔里的怒意按捺不住喷薄而出,耳光声显得那么突兀又理所应当,江路被打得侧过头去,耳畔嗡鸣不止,连口腔里都生出了铁锈味。
“为什么又是你?!”冉秋妤终于撕破了最后一层假面,她每一巴掌都抡圆了狠狠打在江路脸上,那双做着好看指甲的手瞧准了江路的伤口狠狠挖过去,一旁的几个警察连忙将她拉开,“你为什么总是不肯放过我们家?!”
“你先是克死了你的外公外婆,然后是谢临君的爸爸,再是你自己的妈妈,你现在连谢临君都不放过了吗!”冉秋妤一边吼着一边用手里的东西砸向江路,“你就是个煞星!所有靠近你的人对你好的人都会死,他们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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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路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看着冉秋妤。
“你放过谢临君吧,我只有他一个儿子了,只有他一个亲人了!”冉秋妤嘶吼的声音在医院里响起来,“你连他也要害死吗!”
“他没有死!”江路突然回过神,用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喉咙和额头的青筋爆起,连声音也有几分颤抖,“他还没有死!”
怎么可能死了?
他们还要去更远的地方。只要能度过高考之后那个炎热的夏季,明媚的光终究会照在他们身上。
这里的污秽,这里的扭曲,这里肮脏的人心都会被舍弃,他们要去的地方啊,是可以容纳他们两个,可以让他们自由生活的地方。
不需要多大,可以是一处小小的公寓,也可以是破烂的楼房,甚至可以是任何地方。
他们直到明年、后年、十年之后、下一个十年也要陪伴在彼此身旁。
谢临君怎么可能死了?
谢临君怎么会死?
“江路……”冉秋妤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眼泪也随之滚落,警察对于两个人的状态束手无措,只能将他们拉开。冉秋妤却继续说着话,带着几分恳求的意味,哽咽道,“你放过谢临君好么?”
江路抬头望着走廊的灯,闭上了眼睛。
谢临君究竟怎么样了,伤势如何,什么时候能醒,这些事他一概不知,失血过多和过于激动的情绪使得他的身体有些支撑不住地朝后倒去,江路往后退了两步,靠着墙壁蹲了下来,背后的伤口随着他的动作传来撕裂一般的疼痛,他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咬着下唇将疼痛忍了过去。
“谢临君的爸爸……”江路说,“是怎么死的?”
“你被绑架那年,他开车出去找你,出了车祸。”冉秋妤被一个警察半拉半拽地带到椅子上,刚才的挣扎使得她的头发乱七八糟地散了下来,她从发丝间瞪着江路,眼底的怨恨几乎要将他吞噬,“每一个真心为了你好的人都死了,你还想怎么样,你还想怎么样呢……江路,你告诉我,你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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