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予寒穿过何燕,一跨三档楼梯往下跳。何燕在后面说:“人早都走了!”
傅予寒充耳不闻,执着地出了单元楼,直到将前后几个路口都跑遍了,才终于意识到那三个箱子确实是追不回来了。
呼啸的风在耳边猎猎作响。
失望么?好像也不是。
从看见那条短信,知道他妈进了他房间搞卫生的那一刻起,潜意识好像就明白会失去什么了。
三箱……旧画,的确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失去。
但还是难受。
楼上传来开门的声音,他妈进了屋,没多久又跑了出来,在楼道里嚷嚷:“傅予寒!你个小兔崽子进过家门了?你妹妹在休息你知不知道!你吵醒她了!”
我又没去开妹妹的房门。
傅予寒垂着眼,盯着单元楼门口的一块小石头看了半分钟,最后踢了一脚,没进楼,转身走了。
-
转学生引起的骚动并没有持续太久。
究其原因,可能是这个转学生太过“规矩”了,上课时安安静静,下课也坐在座位上看书,哪儿都没去。
中途班长葛然来找他说过话,无非是“有困难可以找我”这样的内容,完事她指着闻煜身边那个空位问了一句:“他一直不在吗?”
闻煜放下笔,朝空荡荡的座椅看了眼,接着点了点头:“嗯。”
他的这位“同桌”始终没有回来,最神奇的是,无论是前排的同学,还是讲台上的老师,谁也没对这个空位说过什么话。
葛然“啧”了一声:“又开始了……还等他出板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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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煜适时露出一点疑惑。
“没事,”葛然笑了下,“我到厕所去给他打个电话吧。”
连班长都这个反应,闻煜突然意识到傅予寒估计是经常逃课。
就这样还能在三中的重点班里混得好好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人还挺厉害的。
但是……怎么说呢……
跟想象中不太一样。
前两年,他们总共见过五次,因为一直明里暗里地相互挤兑,其实也没好好说过几句话。
闻煜对傅予寒所有的了解,除了自己看到的粗浅印象之外,几乎都来自杨帆。
在杨帆口中,他的这位竹马是个“讲文明、懂礼貌、心思细腻、乐于助人”的“小天使”。
然后闻煜跟他一见面,发现是个BKing。
当时就觉得落差大。
不过也没现在这么大——比如说,他从来没想过,三中重点班里能有学生一跷课就是一整天。比起BKing,这样的行动几乎像个职高出来的差生。
就那种从来不好好学习,大多数时间花在抽烟喝酒烫头把妹上,碌碌终日,全身上下写满了茫然的差生。
或者说,社会青年。
要真是这样的话……
闻煜把视线落在傅予寒桌上。
真是这样的话,他这学转得似乎少了很多乐趣。
葛然的电话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直到临近放学,傅予寒的位置都是空的。
新发下来的试卷凌乱地摊在桌上,几乎淹没了原本放在那里的课本,闻煜整理书包的工夫,往他桌上看了三次,终于还是没忍住,伸手打算帮他整理一下。
带着三分不情愿的手被一只从前排伸过来的手按住,孙文瑞一脸戒备地转过脸:“你干嘛?”
“整理。”闻煜抬眼盯着他,嘴角挂了点笑,“不可以吗?”
“……”孙文瑞将信将疑地把手松开,“我警告你啊,别想趁傅哥不在就做什么小动作。”
他满脸写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把闻煜看笑了。
男生浓密纤长的睫毛向下一垂,蜻蜓点水似的颤了一下,而后笑意便像湖面的水波那样漾开:“几张卷子而已,我能干什么?”
理是这么个理。
孙文瑞似乎还想说什么,嗫嚅几下,又没说出来。
他想了想说:“反正你别动他东西。”
“哦,那他约了我打架,我顺路把卷子带给他也不行了?”闻煜扯着书包站起来,指尖用了点力,愣是把那叠试卷抽了出来。
硬挺的白纸因此多了几道褶皱。
“你不同意我也要带,”他眯眼笑,“早上周老师特意嘱咐我,一定要‘友、爱、同、学’。”
“……”
闻煜带着一叠卷子出了教室门。
孙文瑞愣了好久,才低声骂了一句:“操,BKing。”
本来闻煜没打算赴约的,这么一来,他的脚步倒是自动往操场走了过去。
夕阳的余晖照在塑胶跑道上,那栋灰色的毛坯楼在逆光中黑成了一团。
上午大课间集体做操的时候他曾经观察过这栋楼,寒酸得连扇玻璃窗都没有,一眼望过去全是空荡荡的洞。
他真不太明白傅予寒为什么要约在这种四面都漏风的地方打架。
闻煜腿长,步子很大,走起来衣袂带风,没多久就靠近了空楼。他脑子里还在想着原因,就看见空楼一楼的某个窗台上坐着个人。
少年人一条长腿挂着,另一条长腿搁着,背靠在窗框上,手里抱着本A4大小的册子写写画画,时不时眺望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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