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当他再度问起陈非凡为什么还要叫酒上楼的时候,对方坐在窗边看了会儿夜空,轻声说:“我睡不着。”
陆任屿觉得自己被这四个字和这句话的语气蛊惑了,不由得向对方走去。
谁料陈非凡矫情不过一秒钟,下半句话语气一变,说:“真的,我一个人都睡不着的,平时总要找个人暖床才行。”
陆任屿眸色一暗,嘴上不动声色:“是么。”
陈非凡头也没回,对着夜空开始胡言乱语自己“流连花丛”的情史。
说着说着,他才意识到哪里不对——房间里突然少了一个人的声音。他回头,发现陆任屿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旁边,头垂着,目光冷静。
但危险。
直觉响起警报的下一秒,陈非凡听见陆任屿低声问道:“既然这样,你今晚需要人暖床么?”
陈非凡一句没吹完的逼噎在了嗓子里。
因为陆任屿捏着他的下颚吻了上来。
这个小鬼的手劲那么大,大到他无法挣脱。过度摄入的酒精和这个吻让他头晕目眩。
……
“那天给我气的。”陆任屿眯起眼睛,冲一桌子听故事听得兴致勃勃的人笑道,“我前一秒刚觉得这人好像还挺不错,下一秒他就开始讲情史,我心一横,就想啊,反正你都跟那么多个人玩过了,也不差我一个。”
陈非凡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默默地往靠背椅里面窝了窝。
“然后我就把他睡了。”说到这里,陆任屿好像实在憋不住了,笑得几欲捶桌,“睡完才发现你们陈哥别的不行,吹逼水平一流——他丫根本就是个处男。”
“……滚犊子,”坐在边上的陈非凡骂了一句,“十几年前的老黄历了能不能不拿出来揭短。”
一桌人集体笑趴。
他俩的初见带着某种阴差阳错的命中注定,又十分乌龙。
本该是搞笑的。
但后来实在发生了太多事——
第二天陆任屿起床,发现陈非凡已经失踪了。他以为自己被“拔X无情”,心道这人虽然够礼貌,这方面居然挺不是东西的,难怪是本地夜场“传奇”选手,传奇得带个引号。
他在H市玩了一星期,后来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都没再去夜店,事后想想,可能是为了躲陈非凡。
谁料冥冥之中命运自有安排,临走前的那天晚上,他跟几个朋友一起上网,深夜肚子饿准备走一公里去一家知名烧烤摊买点吃的,路上碰见了陈非凡。
他坐在路边一个石凳子上,一个人抽着烟。
那会儿陆任屿是一个人离开网吧的,见状便走不动路了。
陈非凡过了十几分钟才看到他,面色变了几变,最后冲他招招手。
陆任屿走过去,坐到他身边,没接他的烟。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陆任屿不会抽烟。
陈非凡有些意外,随后便开始笑。
笑得十分难过。
接着他开始咳嗽,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陆任屿忙给他拍背顺气,慌乱中发现对方的眼睛里全是血丝,像是没睡过觉。
他问他为什么。
陈非凡发了二十分钟的呆,最后说,抱歉那天不是故意提前走的,他爸当夜出了车祸,去了。
陈非凡是个同性恋,同时也是个富二代。
他爸对他非常包容,接受他抽烟喝酒等一切不健康爱好,唯独不能接受儿子喜欢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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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传宗接代的思想根深蒂固,父子俩僵了好些年。
僵归僵,其实陈非凡真也没被他爹经济制裁过,没想到这么猝不及防就来不及告别。
而且还是……那天晚上。
那天陆任屿虽然喝了不少,但其实没醉,做的时候就隐约有些疑惑;这会儿他一边给陈非凡顺气一边听他边咳边说话,嘴里不自觉地飘出一句:“你其实是不是……”
陈非凡红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你说的那些情史,”陆任屿问,“都是骗人的吧?”
陈非凡一听就不行了。
“我原来觉得酒场上不能说真话,反正我说我清清白白的只喝酒也没人信,倒不如顺着大家的想法说。”他说,“说谎说习惯了,还跟老头说过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回家了,但是……”
眼泪毫无征兆地从他大睁的眼睛里落下。
陆任屿低头,看着路灯下的那个人,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完蛋了。
“陆任屿,”陈非凡的声音很哑,“我现在是真的没地方可以回了。”
如果陆任屿能再年长两岁,能掌握自己的人生,他真的很想给对方一个拥抱,然后爱谁谁。
可惜他不能。
他跟父母扯谎说自己跟学校的项目学习,一周就回,回程的机票早就订好了,他不能任性。
无论今晚,此时此刻,他有多少触动,多少一时汹涌的感情,他都必须在第二天登上回程的飞机。
反倒是陈非凡还安慰他——哭了一嗓子之后,陈非凡很快恢复了正常,他家在附近,守灵的时候憋不住了跑出来放风散心的,嚎完还得回去,顺便劝陆任屿也早点回去。
他俩加了个微信好友,暂时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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