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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用力地握住他,说:“好。”
我目送他们远去,他没有再回头。刚刚有一瞬间的冲动,我想告诉他,如果抬头往上望,就会发现一条被封死的通道,曾经通往他的家中。我曾在这里等过他很多次,不肯相信他不会来。过了这么多年,我竟然又再见他,然后又在这里送他走。
直到那一点光完全消失不见,我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回走。
地堡里还有许多收尾工作要做。我删除实验室里所有关于李艾罗的所有数据,烧掉所有他使用过的东西,不留下一丁点DNA残余。收拾卧室的时候,我从他的床垫地下摸到一个小小的透明袋子,是用来装敷贴的那种包装,轻轻拖动床垫就听见哗啦啦的响声。掏出来一看,是一小袋药片,仔细数一数,一共7粒。
我感到有一些头疼,不得不坐下来休息。胃开始翻江倒海,不知道是饿了还是犯了老毛病。一种难以言喻的钝痛攫取了我的注意力,让我根本无暇他顾。但是我知道,这不是可以任性的时候。我又咬咬牙站起来。
一个小时之后,我完成所有清理工作,断掉全部设备电源。吊灯缓慢地从天花板上降下来,我踏进升降器,再次环视这个我生活了55天的地方。我在心里向它说再见。
回到地面,天已经慢慢开始放亮,一开始是有一点灰,然后很快全部扩散开。地面上比地底下冷很多,我忍不住一直打喷嚏。打开院子里的警戒系统,点燃壁炉,我换上一身得体的西服,把刚刚穿过的衣物都扔进壁炉烧掉。书房里的通讯器被我重新打开,然后向外发出一串代码。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套上祝愿帮我选的浅灰色羊绒大衣,发动停车坪上的轿车。这是一台老式汽车,曾经是父亲的所有物,车牌象征着汤氏曾经在枫市的权势和财富。点火,拉起手刹,踩下油门,我一路向城外开去。路上遇到有设卡检查的地方,我并不排队等待而是干脆掉头,来来回回在城中转着。我很快引起了警察的注意,他们在一个行人寥寥的路口把我拦下来。
警员对我还算客气,并没有用枪指着我让我下车。我与他们应答了几句,通讯器发出一阵蜂鸣,一名警员走开了,再回来就换了一副嘴脸,让我去警察厅问话。顺从地跟他们上了警车,他们把车子开得飞快,我很快就被押进了警察厅问询室。
我在透明玻璃房子里坐了一会儿,周围一直有来往的警察,我听不见声音,只能观察他们的表情。等了约莫半小时,进来一个很壮、体味很重的中年人,他嗓门很大,凶神恶煞地地训斥我,质问我为什么在城中扰乱公共秩序。我表示自己只是随意转转,然后报出自己的身份ID号。男人疑惑地看我两眼,站起来走出了问询室。过了一会儿,换成一个小胡子男人进来,他是个东方人,不大看得出年纪,腰杆挺得笔直,笑盈盈地看过来。
这个人我在新闻里见过,复制人政府枫市的警察厅长骆丰。
看来汤氏制药在北区复制人政府心中还算有一点分量,弄清楚我的身份之后,立刻派出了一把手来与我交涉。小胡子骆丰客客气气同我聊了一会儿,提起我叔父汤嘉善。
我自然不能说他已经失踪许久,我和堂哥都不知道他的下落,只是笑着回答他:“叔父一切安好,多谢骆厅长挂念。”
骆丰话锋一转,问起夜袭那天的事情:“我听说圣诞舞会那天,汤少爷也在?”
自然不只是听说而已,我老实回答:“是。”
“提前离开了?”
“身体不舒服。”我露出一点后怕的样子:“幸好提前离开了。”
“一个人走的?”
“和司机两个人。应该是有监控视频的,骆厅长可以去查。”
骆丰眯起眼睛:“那天晚上……监控都被炸毁了。”
“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
他点点头,让人给我倒水咖啡,殷勤地让我喝。问询室的灯太亮了,强烈的光线直接照进我眼睛里,泪水一直往外流。我被盘问了将近五个小时,喝下了不知多少杯咖啡,膀胱已经到了极限。我机械地回答那些重复的问题,姓骆的又不敢对我做出什么太过分行为,最后只好把我放了。
警察厅派车把我送回去,我毫无力气地躺着,眼睛望着窗外,看着荒凉的街道和笼罩在雾霾里的建筑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到达目的地,是同行的警察把我扶进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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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的东西似乎动过,警察厅应该已经搜检过我的住处,他们一定一无所获,才会这样容易地放我离开。再过几天就是复制人的圣典日,庆典的花费有一部分就是从汤氏打秋风来的。哪怕是事后知道李艾罗已经脱险,他们尽管恨得牙痒痒,也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和汤氏撕破脸。这是我所倚仗的底牌。
墙上的时钟转了好几圈。这六、七个小时过去之后,我确认李艾罗已经安全地和何云接头并且离开了枫市。但凡发生任何意外,骆丰这个警察厅长就不会在问询室跟我耗那么长时间。心里的石头落地,我又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在客厅里等待汤氏的司机来接我。用我名字订购的航班将于三个小时之后起飞,离开枫市飞往和平的南部大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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