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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身前嘱咐过,未免让人看她笑话,觉得她可怜,告别式就不要办了,她自己清楚,并没有几个人会真心实意地替她伤心。
“不办了。”
工作人员闻言重重在单据上盖上一枚鲜红的印章,递给我后,让我去骨灰领取处等候。
今天的天又阴又冷,骨灰领取处没开暖气,瓷砖地凉气飕飕,塑料凳子好似覆着层冰渣,简直让人坐立难安。
等了半个多小时,大屏幕上终于出现我妈的名字。
骨灰被放在一个素白的坛子里,送到我手里的时候还带着余温。
我捧着骨灰坛,与工作人员道了谢,转身出门。
殡仪馆门前的车不太好打,连续几辆明明没有载客,但一看到我手里的骨灰坛便加速驶离,快得我连他们车牌号都没记住就不见了踪影。
我只能再次进入殡仪馆,找工作人员借座机一用,打给魏狮,问他能不能来接我。
魏狮二话不说让我等着,说自己马上就来。
我站在马路边,一手夹着骨灰坛,另一手掏烟点燃。等到地上落满烟蒂,我被喧嚣的寒风吹得头发乱舞,脑仁都疼,魏狮的车才从马路另一头缓缓驶来。
坐进车里,温暖的空气一下子包围住我,我长长舒了口气,霎时便有种重获新生之感。
“阿枫,你没事吧?”魏狮抽空看了我一眼,“你脸色很差。”
我将骨灰坛放在腿上,指尖摩挲冰冷的表面。
“没事。”坛子上最后那点余温已经消失,盛珉鸥曾说过,黑是生命的终曲。不是,黑不是它的终曲,冷才是。
太冷了。
我将椅背调下,闭上眼:“等到了墓园叫我。”
魏狮开车抵达墓园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本想陪我一道进去,我谢绝了。
“不用陪,我都多大人了,这点事还办不成吗?”
魏狮把着车门,表情并没有轻松多少:“阿枫……”
“真的不用。”他话还没说完,我再次拒绝。
他见实在劝不动我,只得妥协。
“那你自己当心些。”
墓园工作人员带着梯子与工具,为我打开了我爸那个壁龛,将我妈的骨灰坛放了进去。
从此他们夫妻终于可以团聚,一起数落我这个不孝子了。
朝壁龛拜了三拜,我没有多做停留,谢过工作人员,独自往停车场走去。
魏狮见我这样快回来,还有些惊讶:“弄完了?”
“完了。”
魏狮发动车子,用一种十分刻意的轻快语调道:“走,三哥请你吃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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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方才开始,我身上就一阵阵发冷,头也很胀,像是有些发烧。
下午往池子里那一跳,没来得及洗澡换衣服我妈就醒了,之后一直忙到现在没歇过。身上的衣服被寒风一吹,又被体温一捂,虽说干的差不多了,但鞋里还是湿的,一双脚仿佛泡在雪水里,怎么也暖不起来。
“不用了,三哥,你送我去我们店附近的那个商场吧。”
“商场?”魏狮诧异道,“你要买什么东西吗?要不要我陪你?”
“我去找人。”顿了顿,我补上一句,“找我哥。”
我靠在车门上,不断掠过的车灯在我眼前留下道道光轨。
盛珉鸥便像这些光,明明近在眼前,可我就是难以抓住,而我于他,也不过擦身过客。
“也是,你妈过世,总要通知他。”
魏狮没再说什么,很快驱车将我送到了商场大门前。
这时天已经彻底黑下来,到处灯火璀璨,霓虹闪烁,城市里亮得犹如白昼。
挥别魏狮,我双手插着口袋,往盛珉鸥的律所而去。
虽然已经是晚上七点,但仍有许多人才刚刚下班,我坐电梯一路往上,每到一层,外面就有黑压压一群人等着往里挤,那景象颇为壮观。
终于到锦上事务所所在楼层,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人群中挤出,差点将鞋都挤掉。
这一发力,感觉自己更晕了。
律所的灯还亮着,我刚到门口,就见前台背着包从里面出来。
“陆先生?”她见了我很是惊讶,“您怎么突然来了?”
“我哥呢?”瞄了眼里面,似乎还有不少灯开着,应该还有人没走。
前台道:“最近我们接了一个大案子,盛律师很重视,今天和对方开了一天的视频会议,刚刚好像是去楼道里抽烟了。”
她给我指了个方向。
我朝她颔了颔首,转身往安全通道走去。
推开沉重的安全门,扑面而来的便是浓郁到呛人的烟味。
盛珉鸥倚靠在墙上,正一边抽烟,一边低头摆弄手机,冷白的光照射在他脸上,使他的面部轮廓更为深刻,眉眼间也愈显阴郁。
他听到声音,抬头看过来,一下有些愣住,连手上动作都静止下来。
“还有吗?给我一根。”我朝他走过去,问他要了一根烟。
盛珉鸥略作犹豫,将西装内侧袋中的整包烟连打火机都给了我。
我坐到一旁台阶上,熟练的点烟,随后仰起头,朝盛珉鸥方向喷出一口烟。
“妈妈死了。”
缭绕的烟霭中,我难以分辨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对我说了句:“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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