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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长久盯视我,直起身松开我的肩膀。
“我故意的?”他用缓慢的语调重复着我的话,下一秒忽然俯身用力掐住我的脖子,俊美的面容阴沉地可怕,“是啊,我故意的。”
手掌扼住咽喉,压迫气管,阻绝空气的流通,我抠抓着那只犹如铁钳的手,却无法撼动丝毫。
他掐着我,双唇贴在我耳畔,轻柔道:“一切都是我故意的。你本来也要死,可惜齐阳没用,搭上自己也只让你坐了十年牢。”
我浑身都在不可抑制地颤抖,因为缺氧,也因为他的话。
或许这样死了也好……
脑海里突然生出消极的念头,我逐渐停止挣扎,任由意识一点点被黑暗袭卷。
“怎么,想死?”盛珉鸥的语气带着轻蔑的笑意,掐着我的力道松懈下来,“要死死远一些,别脏了我的地方。”
空气瞬间涌进肺腑,我呛咳着,本能地大口大口呼吸起来,眼角都咳出泪花。
盛珉鸥好似没事人一般站起身,理了理歪斜的衣襟,拍去身上浮灰,再抄了把散落的刘海,将自己尽可能打理得人模人样。
我捂着喉咙想要起身,却因为没有力气,只能侧伏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
咳嗽声中,皮鞋踏在地砖上生出的脚步声稳稳往安全门方向而去。
“陆枫,你不仅贱,还窝囊。”
安全门开了又关,呼吸渐渐平复,四周恢复一片寂静。
我盯着眼前砖缝,缓缓低下头,将滚烫的额头抵在上面。
“陆枫,你贱透了……”嗓音喑哑,我趴伏在那里,拳头无处发泄地砸着地面。唯有通过这样自虐的方式,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至失去理智。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十分钟,也可能是半小时。我从地上踉跄着站起,手背骨节处已淤紫一片,只是垂在身侧都在轻轻颤抖。
我没有坐电梯,而是如同行尸走肉般从安全通道一步步走下楼,再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回了家。
一进家门,连衣服都来不及脱,我便一头倒到了床上。
浑身无一处不痛,无一处不冷,如果就此死在这张床上,死在这个家中,也算不错的结局吧。
眼皮沉重无比,思绪无法集中,我闭上眼,任由自己陷入黑暗。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一会儿眼前是我爸惨死的模样,一会儿又梦到盛珉鸥床上的那只猫。
两段记忆交叠在一起,让梦中的世界都充满残忍的血色。
我爸是在下班回家路上出的车祸,当时我妈久等他不回来,已准备出门去寻,正穿外套,医院的电话就来了——一辆集卡没有看到我爸,直接从他身上辗了过去。
当我妈惊慌失措地带我们赶到医院时,医生直言我爸已经快不行了,要我们见他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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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救室内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恐怖画面,我爸躺在担架床上,身上插满各种管子,一条白色床单覆住他脖颈以下。
他整个腹部以下,好似破裂的水管,鲜血缓缓自床单下透出,向外不断扩散,源源不断滴落到地上,很快便在担架床下积起一滩红色的液体。
见到如此惨状,我妈终于忍不住,喊着我爸的名字嚎啕起来,求他不要扔下我们,求他为我们撑下去。
我爸比我妈清醒,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没说废话,用最后那点力气一个个交代了遗言,半点功夫不浪费。
他先是让我妈好好养大我们,要供我们上大学,特别是盛珉鸥,一定要让他上高中考大学。我妈答应下来,他才看向我,要我好好听我妈的话,以后不能再调皮。
我第一次面对死亡,还有些摸不清状况,心里又是害怕又是难受,只是一个劲儿学我妈,求他别死,别丢下我们。
然而这并非他想就能做到的事,他留恋地扫过我和我妈面庞,视线最终落到盛珉鸥身上。
盛珉鸥低垂着眼,注视着脚下那摊鲜红,从头到尾就像座毫无存在感的木雕般立在一旁,既没有慌张,也没有流泪。
他似乎感知到我爸的目光,抬头看过去,轻轻叫了一声:“爸。”
他穿着一件学校的白衬衫,站在我爸身边,一个是垂垂将死,一个是青春正好,宛如上帝安排下,最真实也最残忍的戏剧冲突。
“不要害怕……”我爸说话声音已越来越小,脸色可见地灰败下去,但还是努力冲盛珉鸥露出了抹微笑,“爸爸相信你,终会成为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为了听清他之后的话,盛珉鸥不得不踩进那滩血里,俯身凑近他唇边。
我能看到我爸的嘴在动,却已经无法听到他的任何声音。
片刻后,盛珉鸥直起身,怔忪看着他,最后点了点头:“好。”
时至今日,我仍不知道这声“好”意味着什么。只是我爸听他答应后,带着笑闭上了眼,没一会儿,机器发出刺耳鸣叫,监控器上起伏的线条趋于平直。
我妈爆出一声尖利嚎哭,推开盛珉鸥,扑到了我爸身上。
我无措地站在那里,医生护士赶来,将我挤到人群之外。
耳边充斥着哭声,眼里都是白红二色。
我咽了咽唾沫,四下扫视着,这才发现不见了盛珉鸥的踪影。只有地上留下一串沾血的脚印,往门外延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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