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息到了之后,裴崇远起身,跟他说了这么一句。
蒋息嗤笑:“是挺早。”
他坐下,点了杯咖啡。
裴崇远细细地打量着他,把人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自从他回来,找了蒋息几次,但并不是每次都会跟对方正式碰面,有几回,他像个偷窥狂一样站得远远地看着对方。
更挺拔了,更凌厉了,更像个成熟的有担当的男人了。
裴崇远终于承认,在自己缺席的这些日子里,他的长腿男孩不再需要他了。
不需要他,不需要他的爱,不需要他那些甜言蜜语来肯定自己确实被爱被需要。
这种感觉被称为“痛心疾首”丝毫不夸张,裴崇远甚至有时候不敢上前,觉得自己再没脸面站到蒋息面前。
以前总是他做着二人关系的主导,如今终于风水轮流转。
他开始在蒋息面前自惭形秽了。
蒋息知道裴崇远在打量自己。
如果搁在三年前,他正活得拧巴的时候,他绝对受不了这样的注视,会愤而起之,跟裴崇远大打出手。
但现在不会了。
看吧,不管你怎么看,老子都活得很好,毫无破绽。
蒋息坦然地直视他,就像直视每一个在他生命里不重要的人。
“孔寻的遗物之一。”蒋息把照片放在桌上,推到裴崇远面前,“还有其他的遗物,但都跟你没什么关系。”
裴崇远垂眼看着那张照片,皱起了眉。
“我们高中时候拍的。”
“我不感兴趣。”蒋息说,“我只是把这张照片给你,还有。”
他抽出桌上的便签本,在上面写下了一个地址:“孔寻的墓地,你可以去看他。”
裴崇远看着那一排字,发呆片刻,捂着眼睛,咬紧了牙关。
“孔寻说,作恶的人会遭报应。”蒋息看着裴崇远,喝了口咖啡,“但我觉得,他不至于。”
裴崇远没有说话,攥紧了那张便签纸。
“他没有遗书,没有遗愿,可能到最后他也没想到自己真的就那么死了。”蒋息放下杯子,对裴崇远说,“大概是带着满腹的遗憾走的。”
“小息……”
“裴哥。”蒋息笑着,嘴角是挂着笑意,眼睛里却是冷漠的,“我还叫你一声裴哥,算是给你面子。这都又过了三年了,不管什么故事都早该翻篇了,我心里没你了。”
蒋息站了起来,从钱包里拿出一百块钱,压在杯子下面:“咖啡我请,你爱坐到什么时候就坐到什么时候吧,去看大哥的时候,记得给他买束花,别让他觉得你这个兄弟真的没有心。”
第46章 鼓棒
蒋息推门出去的时候眼睁睁看着一个小孩儿把自己车给划了。
他车就停在路边的停车位,出门没几步路。
那小孩儿,手上拿着冰糖葫芦,竹签就那么往自己的车上划。
蒋息不是个迷信的人,但看见这一幕,他觉得就是在暗示他今天根本不应该来。
肇事的小孩儿跑了,蒋息也没心情去抓他理论,没劲。
他叹口气,摸出烟,翻了半天没找到打火机。
一只瘦削的手伸过来,手里拿着打火机。
蒋息扭头看过去,听见裴崇远说:“就不能聊聊?”
烟盒被蒋息放回口袋:“有必要吗?”
“有。”裴崇远说,“我这两年多的时间没在,发生了不少事。”
蒋息站直,冷着脸看他。
“我不是故意不去看孔寻,那时候我脱不开身。”裴崇远说,“小息,不管怎么样,你让我把话说出来,也算给你个交代。”
蒋息笑了:“我没跟你要交代。”
“我想给,”裴崇远说,“聊聊吧,快三年没见了,聊聊。”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这种时候。
裴崇远的气焰完全被蒋息碾压下去,人收拾得再怎么利落,看着也有着一股挥不去的颓丧,像是落了灰的宝石。
这不是他以前认识的裴崇远。
“就站这儿聊吧。”蒋息掏出烟来,伸手跟裴崇远要打火机。
裴崇远递过去,看着蒋息点了烟。
风很大,蒋息叼着烟,点火的时候,一只手遮着。
他眉头紧锁,眼睛微微垂下去,曾经撩得裴崇远内心起火的睫毛依旧。
“这段时间对不起。”裴崇远被风吹得眯起了眼睛,“孔寻住院的时候,我实在脱不开身。”
“没事儿。”蒋息把打火机还给他,吐了口烟,“他也没怎么惦记你。”
裴崇远吃了瘪,半天没说出话来。
“有事儿就快说吧,”蒋息看着他,“我挺忙的。”
裴崇远也抬头看过去,直视着蒋息的眼睛。
一个人的变化,从眼睛来看是最直观的。
以前的蒋息看着他时,眼睛里有一团火,现在是一簇冰。
裴崇远也点了支烟,手指夹着烟,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看起来这三年你过得还不错。”
“显然是这样。”
“那天我给你打电话,是想给你过生日。”
“没这个必要。”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也没给你过过一次像样的生日,倒总是你……”
“等一下,”蒋息打断了他,“如果要叙旧,就真的没这个必要了,你明白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