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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杜尚别又向我们讲了一遍删除标签的步骤。

    我仔仔细细地问过每个细节。

    温穹一言不发地站在一边。

    午饭的时候，我们一起去食堂。

    路上有几个热情的学生围过来要和我合影，我就站在那里和他们照了几张，看到他们心满意足的表情，我觉得自己好像变成大明星。

    以前就算当狮王，当总裁的时候，也很少被人这样喜欢着，大家都很怕我，离我远远的。

    “少将，我们能把照片发到社交网络上吗？”年轻的学生期待地请求着。

    “叫我老师吧，可以啊。”我笑着回答他。

    下午我和温穹又在杜尚别的实验室做了一次全面的脑部检查。

    从中央研究院出来时，天已经全黑了。

    “我送你回去？”我拉开飞行器的门。

    “谢谢。”温穹弯腰坐进去。

    

    飞行器划开夜色，向前飞去。

    空中轨道的灯光一格一格掠过船舱，视野忽明忽暗。

    飞行器内非常安静。

    “删掉标签以后，我说的话都是出于自己的意愿。”温穹忽然说。

    “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来这么一句。

    “没什么。”温穹从后视镜里凝视着我。

    我感受到他的目光，便也看了他一眼。

    他深深地看着我，似乎想把我刻在他脑海里，好像他会离开我很长一段时间，告别时那样仔细而恋恋不舍的注视，如果用一个词形容，大概是贪婪。

    我皱眉：“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感谢那个给我们标签的人，还是怨恨他。”温穹移开目光，看向外面，高楼大厦如繁星森林一般快速向后飞去。

    “如果被我找到他，一定会狠狠揍他一顿。”我恼火地说。

    “是吗，我有可能会谢谢他。”

    我猛地转了个方向，飞船几乎是直角转弯。

    温穹被安全带拉住，才免于被甩出去的厄运。

    他却笑了起来：“你已经不记得当初为什么要标记我了吧？”

    “因为当时情况危急，只有这种方式才能建立我们之间的信任，”我不高兴地说，“杜尚别已经告诉我了。”

    “不，那只是表面原因。”温穹笑得冷气直冒，我总觉得他好像生气了，一向波澜不惊的他竟然会因为我一个急转弯生气，也是挺奇怪的。

    “深层原因是什么？”我随口问。

    “深层原因是，”温穹按住座椅之间的扶手，解开安全带，倾身过来，在我耳边说，“你当时怀疑我是陈辰和小白，而我不想立刻暴-露身份，所以蒙混过关，这一招我并没有告诉杜尚别，它叫‘瞒天过海’。”

    我震惊地转过头。

    温穹漆黑如夜的眼睛紧紧盯着我，他似乎有些紧张，更多的却是孤注一掷的疯狂：“你什么都不记得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不过你放心，不管转世几次，我都会记着，连你的份一起记着。”

    如果不是我清楚地记得前两辈子是我被辜负，我会以为我欠了什么隔世血债。

    我有种奇异的感觉，好像以前有标签压着，温穹还能正常一点，现在标签被一条一条消除，他越来越奇怪了。

    但是，现在不是关心温穹是否在变-态的路上越走越远的问题，而是，他真的是和我纠缠三辈子的人。

    我猛地刹住飞行器。

    温穹被甩出去的同时灵活地抓住挡风玻璃外沿，挂在飞行器外面。

    飞行器悬停在半空，我在舱内，温琼在玻璃外，四目相视，我忽然有种荒诞的感觉。

    而温穹眼中的偏执产生一丝裂痕，裂痕越来越大，化作片片惊惶，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我：

    “你，你没有失忆？”

 

　　☆、Chapter 47

 

温穹轻盈地翻身回到飞行器内，他的身体从斜上方压下来，一片阴影投在我脸上，他脸色依然平静，双手却用力地按住我的肩膀，力气非常大，我感觉到我的背撞在驾驶座靠背上：

    “你没有失忆？”

    我抬起手，握住他的手腕，向外掰开：

    “我失去了一部分记忆，这辈子，我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不过前两辈子我还记得的清清楚楚。”

    我紧紧攥住温穹的手腕，把他拽向我，他眼中终于闪现一丝慌乱。

    “所以，你明知道我是谁，还向我隐瞒你的身份，为什么？你怕我报复你？”我审视着他的脸，心里却是克制不住的怒气。

    “……”温穹此刻反倒不敢看我。

    “那就摊开来说吧，你想趁我失忆，谋划什么？为什么突然又愿意亮明身份了？”我迫使温穹不得不正视我的问题。

    “……我可以解释。”

    “说，我听着。”

    温穹慢慢抬起目光，与我对视，他眼中的狼狈和矛盾，让我略有意外。

    “其实，不管你完全失忆了，还是怎样，我都打算向你坦白。”温穹神色复杂地说着，说到一半又顿住。

    “说吧。”我仍然紧紧攥着他的手臂，有太多想问，反而话到关口，一句也问不出。

    “没错，我就是陈辰，我就是白，我就是辜负你的那个人。”温穹咬牙呀，说道。

    

    所以一切都摊开来，变得非常通透。

    我也不必在纠结于为什么我和他之间会有那样对应的标签。

    而我们之前的两辈子，毫无疑问，也是这些标签作用后的结果。

    如果不是这辈子我听到了第一声标签的声音，也许，我们还会像前两世那样在一起，然后结束。

    

    温穹后来还想解释什么，但我脑袋里太乱，把他送回去之后，我就离开了。

    我想了一晚上，我这三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脱离标签之后，再去看以前发生的那些事，真是非常可笑。

    但又不能否认，有些时候我是真的投入了全部感情。

    我闭上眼睛，试图睡着。

    但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最后我起身冲了个澡，叫出白虹，在拉斯顿的上空兜着圈子。

    我想到温穹说的那些话。

    确实，标签给了我们超出凡人的能力，对我来说是尊贵的身份和一出场就碾压普通人的能力，对温穹来说则是突飞猛进的实力，逆天的外挂，还有唾手可得的朋友和敌人。

    但是，标签又让我们按照它规定的路径上演着一出出幼稚可笑的戏码。

    偏偏那些感情和伤痛又是真的。

    我猛地一捶控制台，该死的，如果被我揪出是谁下的标签，我一定要把他打得姥姥都不认识。

    

    我坐在拉斯顿大钟的顶上，白虹化成白犬，用软乎乎的鼻子在我腿边蹭来蹭去。

    我摸了摸白虹的脑袋：“你说到底是谁给我们下了标签呢？会不会有一个世界，凌驾于我们这个世界之上？”

    白犬呆呆地看着我，摇了摇尾巴。

    我又想温穹昨晚说的。

    “那时候我不知道有标签存在，我总是习惯性地拒绝你……但是，你却一次次回到我身边来，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一个人这么不计代价地对另一个人好。”

    我揉了揉太阳穴。

    “你还是卢卡（狮子）的时候，会摇着尾巴来讨好我……”

    我烦躁地自语：“我没要摇。”

    白虹又冲我摇尾巴。

    我使劲抓了抓它的耳朵，它更加愉悦地摇起尾巴，还凑上来让我继续抓。

    以前的我……大概就是这种手感吧。

    白虹转动脑袋，在我手上蹭来蹭去，大大的黑眼睛圆溜溜地望着我。

    “你也被人下了标签吗？”我问白虹。

    白虹当然不会回答我，他变成狗的时候智力一直很低。

    不过，他能感觉到我迷茫的情绪，因此也一直努力卖萌地安慰我。

    这个时间，人造太阳快要升起来了。

    下方的大钟敲响。

    当——当——当——

    回荡在清寂的早晨。

    不一会儿，太阳从东方升起，城市从晨雾中逐渐明亮起来。

    我收到温穹的一条信息：

    对不起。

    

    我和温穹顶着四只黑眼圈前往杜尚别老师的标签课堂。

    杜尚别鄙夷地看着我们：

    “多大事，啊，至不至于晚上兴奋得睡不着觉？”

    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看样子温穹也不明白。

    “这确实是一个无与伦比的发现，经过我的初步研究，你们的标签很有可能是天生就有的，而不是后天加上去的，这说明什么，说明在我们我不了解的空间里，有一个人，或者说，一种智慧体，他可以跨越时间的跨度，给你们下标签。”杜尚别得意地说。

    “相信你们已经看过了我发到你们平板上的论文初稿。”他背着手，向小白板走去。

    “抱歉，我没看。”我说。

    “其实我也……没看。”温穹说。

    杜尚别又惊又怒地转过身：“那你们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好好睡觉？尤其是你，伽洛，你才从医院里出来，还想躺回去吗？”

    “我……”

    “是我的问题，”温穹迎上杜尚别的质问，“昨天我和伽洛谈到过去的事，让他困扰了。”

    “你回忆起来什么了？”杜尚别看向我。

    “嗯，有一点。”我敷衍过去。

    “当务之急是删除标签。”温穹坚决地说。

    “你们知道就好。”杜尚别哼哼两声，重新回到白板前，“就从温穹的标签开始，工作狂，x冷淡，重友轻色，这些都很好删除嘛，给你一个礼拜时间。”

    “嗯，我会努力。”温穹说。